求签
“不可,你当这是闹着玩吗,说改姓就改姓,是你说了就算的?”徐行的眼睛长得和玛吉拉几分相似,生气起来眼睛一瞪,倒像是玛吉拉发了火要来揍人。 拉巴缩了缩脖子,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丢人,马上挺起了胸膛。“明明就就你自己都改了,那我也改,有什么不妥?” 徐行觉得头都要炸了,“你以为这戎城是好生活的地?能比得上你在大草原自由?别闹了,现在,拿上这些狐皮,回你的大草原去!” 拉巴一脸不服,徐行说不出个不许他改姓的理由,他就坐在小马扎上和舅舅怄气,没说走也没说不走。 徐行不过五岁就出来跟着商队跑皮货生意,也没读过几本书,不像林微,若是来劝说,能扯一大堆圣人言,不怕拉巴反驳。他皱着眉瞧了瞧自己侄子那副执拗样,冷笑,“好,你就在这坐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吃饭!”说完他快步走出去关好门,脚步一转朝着客房方向走去。 林微正拿着双筷子,把碗里的绿豆一颗颗地往旁边的空碗里夹,见着徐行过来,站起身,“舅舅。” “阿武啊,我问你,拉巴怎得突然就要改个名,这名……可不能改啊。”徐行忧心忡忡道。 林微摇了摇头,“拉巴莽撞,想什么就做什么。” “听玛吉拉说你是从东边来的,那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拉巴生性莽撞,做事也不甚细致。生在大草原,也就只知道大草原的那些子事,知道三清真人是草原上的大善人,知道真人每次来都会带他们珍贵的药草……他所知道的这些,所经历的这些,我们这种人,就连想想都是奢望。”徐行叹了口气,“我不到五岁老子娘就没了,剩下个刚会跑的妹子,只能跟着马队走南闯北,一路上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得了个人首异地的下场。现在好了,开了这么个糊口小店,能护着玛吉拉,也能护着几个侄子。但是拉巴……本就莽撞,骤然让他转变身份,对着以前能嬉笑撒娇的王上们磕头跪拜行李,一言一行皆要守本分,他哪里做的到。” “王上……”林微轻声重复,草原上的日子平静又安稳,这个词出现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徐行松了口气,“那小子也是想得简单,那改名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要去太守府改籍,登记在册才行。太守府每逢半月才开一次府,待那时你们早就已经出了城。” 关于这给人“冠姓”是如何的,林微倒是真没听过,如今听徐行这么一说,再结合拉巴近日的状态,他直觉此地不可久留。也不知为何,甫一进这戎城,他心里就觉得七上八下,倒像是山雨欲来。 两人正在房中说着话,没注意床边有一个淡淡的黑影。拉巴站在屋外听完徐行的话,咬了咬牙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从大行皮货的后门出去是皮货街的后街,拉巴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却不住眼地看两旁人地衣着打扮,一个个衣着整洁,瞧着极为光鲜。再看看自己,穿着由达瓦和米嘛穿破了的旧衣改成的棉服,正前方还有两个碍眼的大补丁。先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走在这戎城,总觉得格格不入。 他心下郁结,看到前方有个道观,门口车马络绎不绝,瞧着香火极旺,想到先前阿武给灵玉仙子卜的卦,他也抬脚走了进去。 时近晌午,里头香客行色匆匆,像他这样漫无目的的还真是少。他走到正殿前,有些局促地看了看手拿两块木片口中喃喃自语的信众,咬了咬唇也去篓子里取了两瓣出来往地上一摔。 “哎,小兄弟,这可使不得,求签要心诚。在心中念着要求的事,再摔杯。”旁边一个商人打扮的汉子十分热心的说。 拉巴挠了挠头,“谢谢啊。”然后闭眼默念,“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大将军。”然后往地上一摔,定睛一看,两块月牙木皆平平躺在地上。 “呦,问错了,关帝不准你问这个啊。”汉子帮着拉巴解释道。 想起先前舅舅和阿武的对话,拉巴不服气的一把将地上的月牙木捞起,闭眼又念,“我什么时候能和大将军一起打蛮子?”再一摔,两块月牙木均事突起在上。 “这,小兄弟,问的不诚心啊。”汉子笑着说。 拉巴鼓着气将月牙木捧回手心,这回吃了教训,闭眼想了又想,道,“我要去给自己改个姓,改了姓之后能和大将军一起打蛮子吗?” 这下,随着月牙木和地板敲击的清脆响声,两块月牙木一阴一阳地躺在他面前。 “成了,可以去抽签了。”汉子抚掌笑道。 拉巴道了声谢,走到签筒处摇了又摇,一根细长的木签掉了出来,他捡起一看,上面用朱笔写着“四十六”。他拿着木签回到原位,十分心诚地将问题又问了一遍,拿着月牙木一摔,又是个阴阳杯!这下他开心了,要是还不行,他就不问了,这要是一直摔不出阴阳杯,难不成他要一直在这里问到天黑么? 拿着签,他欢天喜地的去旁边桌子处解签,长得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道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缘主所求为何?” 想着先前偷听到的话,拉巴也不敢明说自己想见大将军,踌躇半晌道,“我想见一个人。” 道士点了点头,提笔在签纸上写写画画,隐晦地说,“倒是能见到,只是莫要心急,先想想要不要见。” 能见到! 拉巴欣喜地瞪大了眼,根本没听那后半句,拿着签纸连连道谢,兴高采烈地走了。 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只要改了名,他所想的就一定能成! 初春的风打在脸上,带着些许干燥,又带了些寒气。拉巴兴高采烈地往家的方向跑,没留神滑了一下,拿着签纸的手往旁边的廊柱上一撑,手中的签纸随着风飘起,飞到了道观中心的鲤鱼池中。 他皱着眉瞧了瞧,心想已经解了签,这签文也没那么重要,便站起身,哼着小调走了。 池中两个胖鲤鱼瞧着突然飞来一张纸,以为是香客投进的鱼食,长着嘴啄了啄,上头的签文遇水,慢慢划开,上书:“君是山中万户侯 信知骑马胜骑牛 今朝马上观山色 争是骑牛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