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宴
陈季轩赶在中秋节的前一天回到了陈公馆,夫人让三少爷先好好歇息一天,第二日中秋宴时一同为三少爷接风。 晚上的陈公馆灯火通明。下人们都得了赏钱,不少小厮趁着今晚过节赌钱喝酒,好好玩闹一番。丫头们也各自与素日里要好的姐妹们说着话,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当真是热闹非凡。 然而此时陈公馆的大厅里气氛却显得有些低沉。本该坐在姨太太那侧的宋清河被陈老爷特意安排,坐在了陈老爷右边的位子上。一双双或探究或讥讽的眼睛正在齐齐地望着他。 “怎么,难道我们竟不配听一次十姨太的琵琶?”三姨太笑着,看向宋清河。六姨太也接腔道:“难得夫人想听一听十姨太的琵琶,我们大伙儿也想听听呐。”说着,六姨太又看向陈老爷说道:“老爷,可别让十姨太扫了大家兴才好,您可不能偏心。”陈老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宋清河。 “夫人要清河弹奏,清河本不该推辞。只是我素日里用的琵琶不在这儿,恐怕弹不好曲子,污了大家的耳。” 话音刚落,夫人的丫头椒芳便将一把琵琶抱了过来。夫人慢慢开口说道:“这把琵琶虽不知比起你常用的那把琵琶如何,却也是花重金请名家制成的。你既然擅长弹琵琶,我就把它赏给你。今夜你就用它,为我们弹奏,可好?”陈老爷沉吟片刻,笑道:“即是如此,那清河你就弹吧。”宋清河对上夫人幽深的眼神,只得接过琵琶:“那清河便多谢夫人了。” 这当真是极难得的一把琵琶,音色清澈明亮,整面琵琶都用名贵的紫檀木做成,宋清河抱在怀里粗粗估计了一下起码有十几斤重。宋清河便抱着这把十几斤重的琵琶坐到大厅中间弹了起来。 大厅里似乎又恢复了轻松的气氛,人们继续喝酒聊天,好像没有人再注意宋清河,但似乎又总有各种各样的目光暗暗地投到他身上。 弹了几曲后,宋清河有些累了,可是没人说让他停下来,他只能继续弹着。陈老爷精神有些不济,早早回去歇着了。大少爷似乎与这里的一切隔绝开了一般,悠闲地品着茶。二少爷倒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宋清河,在与宋清河对视上后遥遥地冲他吐出两个字“求我”。宋清河佯装没有看见,低头继续弹着。 “娘,让十姨娘歇会儿吧。”陈季轩忽然说道。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们看看三少爷又看看宋清河,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沉默在大厅里传递着,只留宋清河的琵琶声独自吵闹着,像一个不合时宜的笑话。老夫人撇了眼宋清河,缓缓说道:“我竟忘了他还在这里弹着。也罢,你就先回北院歇着吧。明日我让人把这把琵琶给你送到北院。” 宋清河刚走出去没多远,陈季轩便也溜了出来。“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陈季轩扯住宋清河的袖子问道。宋清河似是被这个问题逗笑了,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才回答道:“三少爷刚刚没有听到吗?我是你爹的十姨太,你该叫我一声十姨娘。” “你……你一个男人,怎么会……怎么会给我爹做姨娘?”陈季轩看起来似乎有点着急,连说话都磕绊了起来。 宋清河忽然停下了脚步,与陈季轩面对面站着,在他耳畔说道:“自然是男人有和女人不一样的好处。听说外面民风开放,三少爷好歹是留过洋的人,怎么——连这些也不晓得?” 陈季轩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宋清河,“太近了”他想道。他甚至能闻到宋清河身上淡淡的冷香,和秋夜里甜腻的桂花香气缠在一起,悠悠地飘荡到陈季轩身上。过了几秒,宋清河的话才传进了他的耳中,陈季轩愣了一下,脸刷的红了起来。 宋清河已走在前面好一段距离了,忽听得身后有道声音传来:“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宋清河并未回头,只背对着他招了招手,继续往前走着。 月影婆娑、草木扶疏,陈季轩就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宋清河,直到他转过弯去,再也看不见,陈季轩依然痴痴地站在那里。 宋清河半梦半醒间,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人不轻不重地按着。宋清河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转身要向床里侧滚去,却被人一把搂住。“别动!”那人说道。 宋清河睁开眼,看到陈仲明正在为自己按摩。“二少爷?”宋清河尚且迷糊着,含糊不清道。 “你今晚抱着琵琶弹了那么久,回来不按一下就敢睡?当心明儿个连个水杯都拿不起来。”陈仲明一边按摩一边说着。 “这人今晚实在是奇怪得很”宋清河想着,把双臂从陈仲明手中移开,勾上了他的脖颈:“二爷,深夜前来,只为给我按摩?清河好大的福气。” 陈仲明将环在脖颈上的双臂拿了下来,拍了一下,说道:“别乱动!我连我娘都没按过,爷给你按一次别在这儿瞎撩。” 中秋夜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个倒扣的铜盆被挂在了天上。月光从窗子里洒进来,又穿过纱帐照在宋清河的手臂上,留下一片朦胧的光晕。秋夜微凉,手臂也微凉。宋清河的手臂生得纤细,肌肤又白嫩细腻,陈仲明拿在手中揉捏着,倒真觉出了几分“清辉玉臂寒”的味道来。 陈仲明的手很热,按在手臂上微微有些烫人。他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这门本事,按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大手包裹着宋清河纤细的手臂,慢慢地揉搓着,时轻时重地按压着,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轻微红痕。 宋清河看着陈仲明在不断的按捏揉搓着自己的手臂,又看着那几道浅浅的红痕,突然感到脸上有些热,将头扭了过去。陈仲明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按摩完就回去了。 中秋的晚上,宋清河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难得地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