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休息
西亚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像是要将这几个月藏起来的眼泪都一次性流完，空旷的训练室里一时只能听到beta纵情的泣声。 等到哭声渐弱，西亚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倚靠在了希德利斯身上，额头抵着对方的膝盖，整个人几乎歪倒在希德利斯腿上。 希德利斯一只手还被西亚紧纂着握在手中，他将另一只手尽力贴到了西亚的后颈，很是缓慢地轻抚着，给予无声的安慰。 西亚哭得太久，不但眼睛酸痛，大脑也昏沉沉的，抽噎着维持这个趴倒的姿势过了许久。期间，希德利斯的手渐渐移到了西亚的后脑，五指贴着头发一遍遍捋过，接触时微妙的酥麻感，让人不由松懈下来。 等到西亚终于缓过劲来，愣愣坐直的他，看着希德利斯膝盖上显眼的湿痕，讷讷无言，红肿的眼飘忽着，一时竟不知该看向何处。 希德利斯原本放在他后脑的手落在了颈间，拇指与食指微微扣着后颈，力度十分轻柔，像是小心地捏着一只胆小的猫。银灰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西亚哭痕未消的眉眼，因为药效的关系，是与平日相迥的慵懒眼神，更给人一种不同以往的异样紧张感。 西亚尴尬地收紧了手指，却发现自己还牢牢抓着希德利斯的手不放，对方那修长莹润的白皙手指都被自己揉捏得泛红了，微湿的触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不小心蹭到的泪——哭到兴头上时他曾胡乱抹过几次眼睛。 西亚惊得立刻松开了手，希德利斯那只手失了支撑，一下子便落在了冰冷坚硬的石质地面上，发出一声钝钝的闷响。 西亚脸上浮现出窘态，连忙扶住了那只手，下意识去检查对方手指关节处的磕碰，完全忘记了以3S级alpha的身体素质，就算有点小划伤估计也用不了几秒就能愈合。 西亚在希德利斯漂亮无伤的手指上翻看了一会后，更加尴尬了，一根根检查他人手指的动作实在过于亲昵，就像是在贪恋地揉按爱抚一般。 西亚下意识抬眸，希德利斯的目光果然也落在了他们接触的手上，银色的长睫遮住了视线，也不知道眸中会是怎样惊疑的神色，神情依旧软绵绵的，竟有几分茫然懵懂。看那反应迟钝的样子，估计根本没意识到对方的行为有点像在占便宜。 西亚将希德利斯玉石般完美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回他身侧，仔细地挨着他身体放好，又状似随意地捻了捻希德利斯膝盖上的布料，妄图那块湿痕能不那么显眼。 而后西亚稍微往后挪了挪，想要隔出一个恰当的距离，端正坐好，却忘了希德利斯的手还扶在他的后颈上——一个状态若是持续的时间过长总是容易让人忽略。 西亚没能成功拉开距离，反而差点又趴回了希德利斯的膝盖上，希德利斯的手安抚时很轻柔，似乎只是几根手指随意搭在皮肤上，但当西亚往后退时，却好像碰上了一股难以挪移的外物，整个人随着反作用力直往前倾。 西亚反射性地伸手阻挡，却依旧跌进了希德利斯的怀里，触手间便是对方温热坚实的身体，鼻尖还撞在了校服上衣的金属扣上。骤然失衡下，西亚的双手胡乱抓住了希德利斯的衣袖甚至衣领。 熟悉的冷香将他包围，整个人都陷进了alpha温暖的怀抱中，西亚的嘴唇还不自觉咬住了希德利斯校服的衣襟，将那一块布料都含湿了。 这尴尬的姿势让西亚整个人都懵了，但却不再有以往那般恐惧。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想要起身，希德利斯的手却还搭在他背后，压得他难以动作。 “希德利斯……手……”西亚的脑袋靠在希德利斯胸前，有点艰难地仰头，只能勉强看到对方带着困意垂落的视线，那集中不了焦距的眼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的，“这样我起不来……” 希德利斯的呼吸绵长舒缓，好像即将入睡的模样，银睫颤动着，尽力睁开一些，眸中弥散着蒙蒙灰雾，又难以自制地合上了眼睫。 “力道……控制不好……”希德利斯的声音越来越轻，只剩喉间的一点震动，“抱歉……” 虽然在道歉，希德利斯落在西亚背后的手却始终没有移开，很是自然地环住了西亚，像是拥着一只人形抱枕，顷刻便陷入了深眠。 明明是在空旷的训练室，希德利斯的神情却是有别于往的放松安心，只有他知道，这份情绪并不仅仅是来源于药物的作用。 西亚眼看着希德利斯完全闭上了双眸，呼吸也变得悠长规律，只觉得欲哭无泪。不但动作变得迟缓，这是连思维也受影响了吗？至少先把他松开再睡啊…… 联想到之前肖恩中药后的反应，西亚忍不住在心里郁闷：这试剂根本就是alpha的安眠药吧？ 根据说明书来看，距离药效结束还有大概三个小时，西亚无法起身，只能趴在希德利斯身上，大睁着眼研究希德利斯校服衣领上的暗纹，耳边听着如同催眠般的规律心跳声，身周又环绕着恰到好处的温暖热意，也渐渐起了困意。 西亚昨夜本就睡得不太安稳，今天下午上课时又心神不宁的，身心早就乏了，刚刚才尽情哭过一遭，正是最疲倦的时候。整个人一旦松懈下来就像根散掉的弹簧似的，再也聚不起力了。 眼皮沉重间，西亚不自觉变换了一下姿势，换成了更加舒适的侧躺，原本压在他背上的手竟也顺势做了调整，很是自然地揽住了他，还将他往上托了托，避免滑落。 西亚皱着眉想说点什么，出口的却是带着困意的哼哼，最终也变成了绵长的呼吸。略沉的脑袋磨蹭着挨在了最舒适的肩侧，双手不自觉揪着希德利斯衣襟上的布料，总算是陷入了沉眠。 训练室里有恒温设置，但并不是适合睡眠的温度，两个人挨在一起倒是暖了许多，西亚比希德利斯矮小一些，是完全缩在对方怀里的姿势，更有种被温暖包围的安全感。 不到一个小时，希德利斯就差不多完全清醒了，怀中的beta睡得正香，酥酥痒痒的温软吐息全都落在了希德利斯颈侧的皮肤上，将那里染出一片淡淡的红，带来莫名的热意。 希德利斯保持靠墙坐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双手拥着怀中的人，完全不敢用力，只是小心翼翼地微微收紧，感受着对方柔软的身体贴合在身上，熟悉的体香一点点将他浸没。 怀中的beta，抱起来又温暖又柔软，还能闻到淡淡的香，不是信息素那种渗透性的激素气味，而是恍若阳光青草般平淡自然的气息，并不勾人，却令人想要珍惜。 希德利斯曾经触摸亲吻过这具身体的每一处细节，让它在身下彻底绽放，但那些记忆混乱又罪恶，连回忆都令人心生愧怍。 他记得beta当时的脆弱无助，那悲戚哀求的眼眸和可怜的哭声总是在心底刺痛着他，让他在西亚面前变得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又弄疼弄伤了他。 希德利斯没有唤醒西亚，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静静凝视着怀中安睡的人，感受着对方隔着胸腔的心跳，以及随着呼吸的微妙起伏，每一次都好像在轻轻蹭压着他的身体，将自己完全地交托于他。 训练室里没有开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加昏暗，希德利斯就这么安静地描摹着西亚在夜色中的轮廓，连着周围的空气微粒似乎都变得宁静缓慢，悄悄地萦绕于旁，不敢打扰了这份静谧安宁。 希德利斯似乎就打算这样抱着西亚，直到他自然睡醒。 但就在此时，门却被从外打开了，五六个alpha嬉笑着簇拥进来，一个身形略瘦弱的黑发alpha趴在地上，几乎是被踢踹着狼狈进门的。 因为训练室比较昏暗，希德利斯他们又在视线的死角，这些人都没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刻薄尖利的话语不断。 “你这种也算是alpha……” “E班的alpha，哈哈哈，我要是你都没脸来学校了……” “什么样的种就生出什么样的玩意，还想着和多维利家族扯上关系，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野妓的儿子能是什么干净东西，估计私底下天天在学校卖吧，E班那么多beta……啧啧……” 混乱辱骂的声音伴随着殴打踢踹声不绝，而被围在中央的那个alpha始终不发一语，只偶尔泄出几声痛到极致的闷哼。 西亚被这些粗砺凶恶的声音惊醒了，从深梦中被强行拖拽出，他缩在希德利斯怀里，身体很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大睁着眼茫然又惶惑。 他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只是牢牢抓着希德利斯的衣服，不敢动弹。现在是什么情况？ 希德利斯面上无甚表情，但周身冷意慑人，因为anti－alpha试剂的关系，他现在虽然行动无碍，信息素却还无法正常释放。 Anti－alpha试剂作为专门针对alpha的药剂，除了使alpha丧失攻击欲外，还能克制alpha的信息素释放。 “谁啊？！” 那几个校园暴力的施暴者毕竟是高等级的alpha，西亚的动静很快就被发现了，有两个alpha一脸凶恶地走了过来，势要给偷偷摸摸的旁观者一点颜色看看。 Alpha的夜视能力相当不错，走在最前方的alpha很快就看到了希德利斯冰冷的脸，灰色的眼眸正冷冷望着他。他也是贵族世家子弟，自然不可能不认识费尔法家族的继承人。神情登时变得呆滞惊骇。 西亚虽然害怕，但是想到希德利斯中了药，无法动作，便试图起身，打算与身后的这群人周旋理论一番，至少不能让希德利斯现在的状况被人发现。 希德利斯身份非凡，这些人应该也不敢太过放肆吧……要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让希德利斯丢了脸…… 西亚想到希德利斯在军校给人的印象，属于难以接触的高岭之花，行事作风一直都是完美标准的贵族风范，在旁观者眼中几乎精准到了每一根头发丝。所以希德利斯……应该是很有外形包袱的类型吧…… 起身的动作被拦住，希德利斯的手贴在他的脑后，将他完全按进了怀里。西亚闷哼了一声，脸紧贴着希德利斯的胸口，呼吸间全是对方清冷的气息。 身后的alpha像是被掐断了声音，许久没有说话，随着希德利斯带着寒意的“出去”，西亚隐约听到一声仓促的“抱歉，打扰您了”，而后便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西亚想到那个被围在中间施暴的人，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希德利斯的衣袖。 希德利斯安抚般揉了揉西亚的头发，冷声道：“那个人留下。” 等到门被悄声关上，那几个alpha也没有看到伏在希德利斯怀中的人的面貌。强压着惊惧的心，他们一直走出了百米多，才面面相觑，多了几分八卦的眼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