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突然之间
地铁的空调温度很低，冷风飕飕地刮过车厢。下班时间的打工人不约而同地流露出疲惫的神色，连在屏幕上下滑动的手指都带着无精打采的感觉。比较有活力的就是几位一看就是归家途中的女学生，穿着青色的校服，青春洋溢的脸蛋上是美好的笑颜，聚在一起说了点什么小小的话语，就像是群可爱的小鸭子一样嬉笑地打闹了几下。 季晨站在莫霄宁的旁边，装作滑手机看昨日头条，其实心思还是落在边上那人身上。他忍不住偷偷地瞅了一眼，短发青年微微昂首，视线落在地铁顶部发光的灯具上。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一会，大叔也傻傻地跟着看了会，就看到一团白光，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因为距离地铁车门有点近，当下一站人群流动的时候，莫霄宁很自然地低下头往里面走了点，大叔因为反应慢了一拍，前进的脚步一时间有点凌乱，被青年挤到了里面，边上就是那群热热闹闹的女学生。 女学生们见过来个中年大叔，也是侧过身体让了让位置，给大叔和青年让出了更多空间。其中一个背着粉色双肩包的女生本来在和女同学谈天交流，见有人过来抬眼望了一下，大叔直接被她忽视，面相俊美的莫霄宁让她的视线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不过也出于羞涩很快转移开来。 紧接着靠近女学生们的大叔，就听到粉色双肩包少女故作低沉的小声议论，“天，这个小哥长得有点像叶哥耶。” “啊，你看见啦，我也觉得有点像呢。”一旁短发少女同样低声回复道，只是时不时瞟过来的动作暴露了她们的小心思。 “可惜有个大叔挡住了。”另一个鼻梁上架着眼镜的长直黑发女生郁闷地说道。 季晨闻言悄悄地往莫霄宁身后藏了藏，同时还推了推他，让他往那儿走一走，留了个最佳观景位。他季晨可不小气，好东西大家一起看一看，瞧一瞧。 莫霄宁不理解，不过还是顺着大叔意思走近了几步。见话题焦点来了，少女们顿时都闭上了嘴巴，彼此之间只拿眼神交流着。季晨面上笑眯眯，心里颇有种展览的感觉，青年是他心间闪闪发光的珍宝。 地铁到了河涛小区边上的蔷薇巷地铁站，人来人往的动静很大，大叔却杵在莫霄宁边上，一点也没有并入出站人群下站的意思。 莫霄宁一开始也没留意到这点，等地铁关门发出哔哔的警告声才想起来大叔家就在这站，他转头望向一脸笑意的大叔。季晨对他抖了抖握在手里、伞尖朝下的青色雨伞，同时手指向上戳了戳，示意外面还在下雨。 霄宁了解大叔不想他淋雨打算多走点路陪他回去的想法，于是默默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大叔握住伞柄的右手，想起之前三人打两把伞同行的时候，自己出于某种突如其来的想法，主动接触到的温热体温，一时之间竟然又像是回到了那个时刻。 那个时刻，外面的天空雨云密集灰如棉絮，从天而降的雨水噗哒噗哒的落在青色伞面上，像是小小的欢快的鼓点。白相临做出亲密举动，接近季晨的时候，大叔很是害怕地往边上躲避，二人之间的暧昧互动他看得一清二楚。他只是在想，这是自己从始至终最想要的，瞧不起的大叔却如此轻易的就获得，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原理。 心情复杂之时，却让小白瞧见了。那人笑着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刻意炫耀的狂意，让他有点说不出来的难过。于是决定做点什么反击一下，用大叔对自己的特殊的情感作为武器，对付陷于良好感觉的另一个人。 这样卑劣的出发点，却在触碰到季晨温热皮肤的一瞬间停止了继续的念头，嘴角伪装的笑意也无力为继，僵硬在嘴角，显得有点奇怪。 这个人，是从心底喜欢自己的。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一种坚定的想法，透过皮肤摩挲的一瞬间击穿了莫霄宁的心灵。昨夜风雨之时说的情热话语，他心里也是没有什么非常特别的感觉，只是逢场作戏从容地念着对白。偏偏此时此刻，在小白的身边，他有了那种片刻的仿佛心灵感应一般的冲动，爱的冲动。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要太奇怪，眼神不自觉地想要看向大叔的脸庞，下意识地寻找着唇瓣的位置，期待着从那张平凡普通的脸蛋上找到某种正在追逐的东西。在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隔着大叔站着的小白的存在，只有季晨一人，在这个既短暂又漫长的瞬间停驻在他的心里。大叔说了话才让他从那惊悚又感到谜之期盼的等待中拉回现实世界，怦然的悸动也如同风过无痕，下一时刻自然而然地弥散在空气之中。 “啊我打伞打歪了吗，真是不好意思，让霄宁淋雨了。” 大叔被莫霄宁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慑了一会，很快就反应过来，把手缩了回去，同时笑哈哈地接上一句最为恰当适合的理由。他不知道为什么青年这么做，难道不怕被小白发现这段脆弱的关系么？同时也带了点心酸地想着，何时才能让爱情度过试用期成功转正。 小白不疑有他，望了下不远处已经快到的公交站台，说了句到公交站了，我先走了明天见，再大步向前走去。大叔这才笑着摆手，电灯泡闪人了他可以和小莫一起快乐玩耍了。转头一看留在身边的青年表情却看起来不是那么平静，青山黛眉微微皱起，眼神远远地并没有望着具体的某个事物。 叔也不明白为什么小白离开之后青年转眼之间就变了脸色，不免带上了些许与情感相关联的猜测，心里微微地有些钝痛，却还是隐忍不发，笑着往莫霄宁那边靠了靠，静静地共享着伞下同行的片刻共处时光。 在那片小小的青色之下，雨水轻柔弹奏着悦耳的音乐，他的心跳和他的，同样悄悄地加入其中。雨滴知道，季晨知道，他不知道。 想到要在蔷薇巷地铁站分别，这段短暂的和谐旅程就终止，季晨就很留恋此时的每时每分，呼吸的频率都忍不住放慢了几分，怕时间走得太快，让他记不住在莫霄宁身边度过的每一秒钟。可是等到真正到了那一站，他才意识到自己可以刻意停留，只为再陪他走一段，最后一段回家的路。 于是就抱着这样的祈愿，等到了走出凤起十三中地铁站的时候，莫霄宁指了个方向，打着伞的季晨乖乖地往那个方向走。望着周围路过的对他而言陌生的景象，他忽然感觉到莫霄宁存在的生活气息，立刻对这里好感度拉满，脸上挂满笑意。 莫霄宁注意到身边的大叔脸色突然明媚了起来，笑得像朵太阳花，迷惘之中也随着变得有点高兴。没有说什么，只是身体不自觉地轻轻地向走路幅度变大的大叔那一边靠了靠。大叔发现了这点，笑眯眯地皱纹都跑出来了，心里简直雀跃的冒泡了。 走到新城花园里莫霄宁家楼下，说过告别的语句，大叔站在雨中撑着伞，望着青年踏上台阶的背影，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笑着摇了摇了头，转过身去，消失在雨幕之下。他想说的是，明天我也在这里等你。可是，话语到了最后出口的瞬间，他还是犹豫了，颤抖的心无法下达坚定的决定。 再等下一个雨天吧，这个诺言我会说出口的。他这样想着。 —— 周五上班的时候，平日工作日的上午都是安静地干活，此时却异常活跃。季晨刚来工位，连手机都没来得及看，不明所以地问了问边上正在狂敲键盘聊天的玲玲发生了什么事情。 玲玲眼睛都没挪开屏幕，手指间狂舞，匆匆丢了一句，“下周末团建活动，去静月山庄欸。”季晨寻思出去玩下也没啥，怎么这么欢乐，点了点头算表示知晓此事。玲玲此时却像是感应到大叔心里的疑惑，这才抬起头望向叔，“叔，你是不是傻，想想你能做些什么！” 吓得季晨一屁股坐到旋转椅上，一拍脑袋，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差点错过一个好时机。连忙凑过去问玲玲小妞，这去静月山庄的团建活动都有些啥。由于人脉通达常常知晓先机的小妞哈哈一笑，叫季晨附耳过来，两人神色诡异地商量了一阵，终于达成了共识，满意地望了望彼此，露出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良善笑容。 白相临却是望着屏幕上的新好友申请消息，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小白——我是宁烟～～～来追大叔啦～～～～】 好友申请写的那是相当的直白，小白思考了片刻鼠标还是在确定上面摁了下去。他很想知道在大叔心里的那个BOSS1号是谁，可惜至今也没有什么收获，季晨和他之间暂时不存在适合提这样的问题的场合。而宁烟这家伙，好像很可能制造点机会？ 至于宁烟从哪里得到他联系方式的，小白也知道是上次去江夏宁家的温泉馆登记的时候，让屁股上沾了手指印的大叔先去换衣服，他登记了前台的身份。而小宁烟信誓旦旦的“动机”，还真是差点让小白捧腹大笑，只是碍于公共场合，唇角微微挑起了一点。 为什么呢？仅仅是接触过一次就让宁烟产生可以追逐的感觉，大叔这么富有魅力么？呵呵，还是说另一种意义上的“诱惑”？锅盖头青年嘴角的笑容带着点轻蔑，眼角的浅棕色泪痣却总是风情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