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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

    施业布完了菜就静静站在一旁,仿佛仆从一般,一言不发。

    何黎拍了拍桌面上的手铐,示意顾真:“先戴上再吃饭。”

    顾真看了一眼施业,对方也在打量他,忽然就难以讲出想问何黎要一条新内裤的事情了,心想等吃完饭再说。

    他刚戴上手铐坐下,何黎就和煦笑着给他夹了几筷子rou食,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我选了鹅肝、羊肩rou、红白银鳕三文鱼、靼鞑牛排,猜也许你会喜欢。”

    顾真当然喜欢,这些高热量的rou食,精细的饲养和烹饪方式都是贫瘠的末世不可能做到的,更何况从前一天晚上到现在凌晨,他什么都没吃过,作为一个正值盛年的男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是出于面子他不能表现出饿相,纵然心里早就预备狼吞虎咽,表面上只是很客气地说了一声谢谢。

    不过何黎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以手支颐笑盈盈道:“你是不是很穷,从来没吃过这些?”

    这话直截了当到接近赤裸裸的羞辱,然而顾真确实一样桌面上的菜品都没吃过,原本被面包底和香橙酱包裹的顺滑鹅肝落在口里也变了味,他勉强咀嚼了几下吞咽下去,实事求是地点了头。

    何黎像是猜对了答案一般,十分高兴:“我就知道,你的手上和……都有老茧和伤痕,虽然衣服看上去材质裁剪不凡,可是视线总落在食物和饮品上,我开冰箱的时候你眼光都错不开了,一定是常常挨饿、是做体力活的苦出身,对不对?”

    顾真心想,几十年后谁不得做体力活?因为核辐射的污染,地力产量一日不如一日,避难所多半的人都得从事农业,剩余的则要负责抵御变异亚种们的入侵和人类内耗,农民和工人成了绝大部分人的职业。他虽然丝毫不对此引以为耻,但是何黎那样玩弄般的口吻多少激怒了他。

    顾真生硬道:“是啊,我靠双手养活自己。”

    “你生气啦?”何黎很快放软了语气,“我没有看不起做体力活的,只是好奇你为什么非要走这条最艰难的路。”

    ——最艰难的路?

    顾真心想何黎现在还保留着纯然的少爷做派,他不知道自己未来搅乱了世道,所有人都不得不走他所说了最艰难的路,靠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终年耕作获取一点微薄的口粮,就算顾真作为一个避难所的上层人物,也同样是出生入死拿命换来的地位。

    这样一个爱享受的人物,在西北避难所的时候,还能吃上鹅肝和银鳕鱼、蓝鳍金枪鱼吗?还能用上精油皂和浴盐球吗?

    顾真正在思索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被何黎理解为在闹脾气,于是笑着又夹了一筷子鱼rou递到他唇边:“你别生气了。以后跟我混,什么都会有的,也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鱼rou都抵到了唇边,顾真只好张口吞吃下去,心想未来去西北指挥所,在矿坑边办公,也不算得好生活,但是人家都给了台阶下了,也只好点头说了声谢。

    何黎直直看着他咀嚼吞咽下鱼rou,眼底浮现重色,又抬手夹了几筷子抵到顾真面前,直到顾真皱眉拒绝才停止这突兀的行为,转而拿起酒杯啜饮几口歇了会,换了一副脸色好整以暇问道:“枪是哪里来的?假证做得未免有些托大了,地址敢落在那里,你这是团伙作案还是单打独斗?”

    顾真被这接踵而来的问题噎住了,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含糊道:“差不多。”

    何黎并不满意这糊弄般的回答,但也没追问,只是很平静地说:“你不愿意说也没事,我会查出来的。”

    顾真心下一坠,他想起之前那个街边的青年说过,撞车事故的区域有监控探头,能回放录像,如果何黎去查那段事故画面,将可以看到自己是凭空出现在王府井大街的。

    当前从何黎的角度看他不过是个普通异能者,然而假使结合凭空出现在这个时空以及其他疑点诸如黑户等,一定会使出手段拷打逼问真相,甚至可能直接联想到他是否也具有时空回溯的异能,未来多少自己也算是何黎的加害者之一,届时曾经的西北指挥所的第一人恼羞成怒,怕是会动手杀人。

    看顾真畏缩害怕,何黎微微笑了笑:“组织卖……涉黑很正常,我能猜出来。”

    顾真不知道他猜测了什么,不过应该没往时间回溯异能方面去,也松了口气,为了掩饰心绪赶紧又夹了几筷子鹅肝。

    生产力大幅退步的未来哪有这样的美食珍馐,也不知道能在物产丰富的过去停留多久,他咀嚼每一口都包含十分的感激和愉快。

    何黎偏头看他,英俊漂亮的侧脸显示出一种模糊的温柔,指示施业倒了一杯水推过去,开口像嘲讽又像宠溺:“多大的人了,怎么和饿死鬼投胎一样,又不是不给你吃,只要你乖一些,还有更好吃的。”

    顾真终于从他的话里觉出几分不对劲,在饮水时隔着玻璃杯匆忙扫了一眼两人,在想能同时打赢他们的胜算。

    何黎应该是两人中占据主导的,如果要事半功倍的话,就得首先制服他。

    顾真虽然因为最开始预言梦能力,多数时候呆在后方,但贴身搏斗的技能作为末世讨生活的人是必备的,对上何黎未必落了下风。他放下杯子,没有直接回答何黎刚才的话,只是闷声继续吃着。

    何黎很少被人拂面子,见状有些不快,以他的心性当然也不肯让人好过,声音冷了下来:“吃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