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药到底吃了没
我很久没有在周末见到过早上十点的太阳了。 晁与骞拎着一袋蒸饺和豆浆,靠在宿舍楼下看手机。看到我之后一边把吃的递过来,一边接了网约车的电话。 我跟在他后面往校门口走,低着头拆塑料袋,里面的东西还烫手。他挂完电话回头问我:吃药没? 我愣了一下:嗯? 他:你上次那个,不是去医院开药了吗?你有按时吃吧? 我反应了好一会才转过弯来。匆忙之下搪塞道:嗯……我那个是晚上吃的。 他点点头:行。 我看着他勾在食指上的透明防水化妆包:不是,你他妈就拿这个接猫啊? - 小黑猫运气不错,没有猫瘟、杯状和疱疹,只是普通的病毒感染。 医生:每天记得喂药加滴眼药水就好了,问题不大。 我站在笼子前往里看着,心想,我想也是。 猫面前放了一铁碗的rou罐头,在凶狠地啃碗,磕得砰砰响。见到我凑近来看它,一爪子拍在水碗里。 隔壁是一只小花猫,四肢缩着,尾巴绕在前面,吓得一抖。 医生:这猫是你们捡的吗? 晁与骞:是。 医生点点头:最近流浪猫是多。喏,它旁边那笼也是被捡的,就是没人来接,放我们这好多天了,应该是不要了。 我猛地扭头:啊……不要了啊? 晁与骞眼皮一跳。 - 在医院等小黑猫吊完最后一袋水,回来的时候下了暴雨,小猫被我们一人一只捂在怀里。到学校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我回自己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敲晁与骞的门。 小黑很亢奋,也有可能是恼羞成怒。 晁与骞手忙脚乱,铺尿垫、倒水、放猫粮、把靠垫和抱枕收拾成一个睡觉的窝…… 我看了半天:小花呢? 晁与骞脑瓜子嗡嗡的:钻床缝里去了。 他们宿舍就仨人,一个跟女朋友开房去了,一个是本地人,周末回家了。怕猫第一晚不适应出什么状况,我干脆就睡在他们宿舍。 猫窝在角落里打起了细微的鼾声,我坐在晁与骞床上,靠着墙刷微博。 晁与骞刷完牙进来,顺手把灯关了:回你的空床去,别玩手机了,早点睡觉。 我:不困。 他两手撑着床架,探上来问我:你今天药到底吃了没?不是说晚上吃?今晚也没看见你吃。 我愣住了,没料到他居然还能想起来这个。 一时间找不到借口。闪烁其词半天,最后含混地说:一天不吃没事。 晁与骞沉默了。 他: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你让人很不舒服。 我低着头把手机壳抠开又合上,不知道怎么回应。 他:既然去看病,就要遵医嘱。 他:没事多出去走走,别有点什么情绪了就总让自己陷在里面。 他:多想一想你家里人吧。 我唰地抬起头,听到这话已经隐隐有点火气窜上来了:你不懂。 他:怎么不懂了? 一瞬间愤怒冲得我耳边几乎嗡嗡作响:怎么不懂?你他妈不还是觉得精神病就是没事找事么?要是我今天是脚扭了腿断了你会在这里说这些? 我狠狠地盯着他:想开点就行了,啊?是吗?我他妈不想吗!我他妈有办法吗?就有这么难懂吗? 我的气喘得很粗,说话的时候几次嘴唇都在抖:你就把我当成得了癌症吧,行吗,算我求你了。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你对自己的溺爱程度确实挺像个癌症病人的。 - 夏天突如其来的暴雨最多。 风刮得凶,从走廊呼啸着贯穿过去,门外始终回荡着低低的、呜咽的声音,闷而重的雷声不断。 我靠着墙,一种难言的疲倦感涌上来。 对话戛然而止了。 我们各自沉默,很长时间都没人再说话。 我长久以来使用着的社交面具,温和、好说话,能开玩笑,不动怒。 除了爸妈,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失态的一面,因为知道它有多难看。 没想过今天会这么冲动。 何况这样的争执其实毫无意义。我知道他没有坏心思。不懂是应该的,我们这样的人才是这个社会的异类,是少数。 错误的、游离在正常值之外的、适应不良的个体。 他还帮了我那么多忙,吵急了他一撂挑子,我今晚抱着猫出去睡大街。 但开不了口,去用随便什么玩笑把这场莫名又尴尬的争执揭过。 … 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终于撑不住了,意识模糊中外面轰地一声雷声炸响,我浑身抖了一下,唰地睁开眼睛,闪电一瞬间把我们俩的脸短暂地照亮。 四目相对,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晁与骞把手虚虚地盖上我的眼睛,说:好了,睡吧。 我的睫毛在黑暗之中颤了一下。 他的声音模糊不清:还有两只小猫要养呢。就当想想它俩,这么说好接受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