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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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折腾得够呛的李先生请了假,躺进疗养舱里强制睡(hun)眠(mi)了几个小时后,恢复如初的李先生就收到了快递到家的通知。 包裹在油布里的巨石在机械搬运工的努力下堆满了空荡的酒窖,李先生正站在移动升降台上正在逐一检查,有些石块已经初具人物的雏形。 李先生在内城区的休息时间里,他什么也不干,就呆在巨大的仓库里用凿子跟锤子在石块上敲下一个个点,满是伤痕粝茧的手指代替砂轮将粗糙的石面磨出一张张灵动鲜活的人脸,赋予无机物脉搏与血rou。 现在的艺术家更习惯于用激光去做大切割,各色的激光刀效果机早已经替代了枯燥无味的重复细化打点,现在就连肯用打点机的都算是落伍顽固的家伙了,三月不产出成品都算是慢速的,而那些流水线型艺术家,他们最快一天就完成石雕。 李先生不缺钱,也不缺时间,他只需要东西来消磨时光,所以越慢越好。 他走下升降台,坐到雕刻台前用锥刀细雕着乌鸦浓密的羽毛纹理。 好奇的折翼乌鸦在他的肩头跳来跳去,又跳上桌面仔细端详着白色的自己,感到不满的乌鸦用力咬了一口李先生的手指。 可以充当砂纸磨刀的指腹如同薄纸一般被撕开一条血痕,露出粉白色的内里,却迟迟不见血液涌出,乌鸦也好奇地站在高高抬起的手掌下左右探头。 李先生惊愕地看着乌鸦,它撕开的伤口居然无法迅速愈合,但也没有愣太久,他就将伤处移到了浸满石粉的水盘上,主动调整着自己的身体修复。 高浓度的紫黑血液十分粘稠,像是一条艰难蠕动的肥虫,从狭长的创口里艰难地挤出,又快速的落下,水花溅落。 他粘稠得不像液体的血迅速地将净水污染成恶心的灰绿色液体,还泛着诡异的黄绿色金属光泽。 血液散发着浓烈工业机油气息,在李先生白皙的手掌上蜿蜒留下了一道干枯的金绿色血痕,沿着这道血痕,绿色的火焰从伤口燃起。 乌鸦扑腾着在一旁叽里呱啦乱叫,像是在嘲笑李先生居然会自燃。 李先生手上的火焰转眼即逝,手掌依旧青白如玉,丝毫不见狭长伤口……随后,“腾!”一声,乌鸦尾巴冒起了袅袅青烟。 李先生:? 乌鸦:??? 顿时,整座房屋里都充满了乌鸦撕心裂肺的叫声。 ……… 李先生怀里窝着被烧没了屁股毛的忧郁大乌鸦,按着AI医生的讲解安抚着它。 冷敷的药物还没准备好,门外忽然传来了发动机熄火的声音,萎靡不振的乌鸦立马警醒起来,趁李先生不备连爬带扑地飞到了窗台。 李先生站起身走向落地窗边,伸手一捞,把拼死挣扎地乌鸦摁在怀里,十分警觉地看向窗外。 窗外氤氲山雾在玻璃中映出翻腾漆黑的发海,隐隐约约的浅桃墨绿映成发海中不同腐烂程度的肢体,两个身穿道袍的人穿行其中。 窗面的成像里,一张皱巴巴的纸人脸逐渐充盈,化为一张俊美又诡异的脸,平滑苍白的脸皮下黑色的发丝在游走,眼眶里是涌动的头发,红色的薄唇下布满尖锐的利齿,黑色的细微裂痕从嘴角延伸到耳下,丝丝缕缕的黑发从裂缝中伸出摇摆。 一张美丽非常的脸庞满是裂痕与游发,诡异又狰狞像是蹩脚的艺术家发疯后用完美作品拼凑出扭曲而美丽的奇异造物。 这种登峰造极的恐怖艺术充满张力,以至于李先生每一次看向巫傀都饱含着直白的欲望与满溢的喜爱。 这一次也不例外,目不转睛。 “让他们进来,记得跟着他们,还有,别总这样看我,我很难忍住……”幻化出头颅的巫傀在他的颌骨边用锥牙重重地咬下一口。 在血渗出来之前,巫傀暧昧地贴上男人的耳朵吐出阴冷的气息:“我忍不住,真的会把你从下到上捅穿,活生生地干死在这里。” 说完,巫傀抛下吃痛地捂着脸的李先生,化作丝缕黑发散去。 甜美可爱的女音紧接着响起:“木先生,您有两位访客,属于低等公民,根据工业规则第三条,智能领域正在封锁中,麻烦您自行接待呢~” 走向大门的过程中伤口就已迅速愈合,李先生隔着生锈的铁栅栏,看到了站着的二人。 一个头发点点花白的道袍老伯,还有一个穿着灰色兜帽卫衣,跟李先生同款司马脸的装1…高冷青年。 李先生一手拉开沉重的铁链,一手推开铁门,脸上露出一贯的礼貌性笑容:“你是……那天的老伯?这位是?” “哎呀,那天晚上不是说想找人看风水吗?”老伯自来熟地挤进门里,再把身边的卫衣青年也一把拉进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徒…师弟!道号无华,九道城优秀除灵执法道士,擅长电子算命精通打野辅助输——” 青年无声无息地踩了一脚老道止住了他的话语,声音是年轻人的明亮清脆,接过说道:“看风水,破阴阵,转霉运。” 老道士用力点着头,把冰雕似的青年推上李先生面前,青年道士只是冷漠地打量着四周,不再多说。 李先生没在意,对他笑了笑,自我介绍说:“我姓木,几天前刚刚从别的地方搬来这里,外面那些比较旧的设施还没来得及更换,目前也只有我住这里,大部分地方都还是空置的,房间什么的都可以随便看……这几天都过得不太安稳,就麻烦两位大师了。” 老道士跟着他走进大门,听到了李先生的话不免心里泛起了嘀咕:这么大个别墅就一个人住?!一片荒山野岭的还是在大墓园的旁边?这里还失踪案频发……居然还真的住了下来,这中城区的强者竟恐怖如斯!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吸了几口冷气的原因,他一连打了两个寒颤,不知怎么的,总感觉周围的气温变低了。 老道士把走在身后的青年道士拉上去打头阵,他跟木先生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沉默呆滞的青年道士走得飞快,他先前往房间里验灵,没等他俩到人就已经到下一个房间了,只留下一张关于风水的字条。 这字龙飞凤舞的难以看懂,老道士能根据这几个字指着简洁到不能更简洁的房间老神在在地抛出了一堆专业术语,混着一些有感染力的警示,让木先生听得是直附和着点头,不时应和几声。 等到李先生和老道士走上二楼时,一直围绕着青年的窥视感终于消失了。 青年一脸严肃地站在浴室木门前,从兜里掏出手里几张黄纸道符,双目死死盯着硕大的镜墙。 冷白的炽光灯下,镜子里挤满了长头发的女人头,表情凄惨,死状各异,埋没在发海里的人头齐齐转头,她们充满仇恨与嫉妒的眼睛对上了青年冷锐的目光。 战斗一触即发,他一甩手就要掷符定方阵—— 扑棱扑棱!一只跟猫一样大的纯黑乌鸦上来就是一嘴巴子,直接把青年的胳膊撕裂了。 悉悉索索的纸屑与沙子掉到了地板上,他低头捂着断开的手臂,抑住流沙,抬头看向镜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浓重的怨气从镜子的中心一丝一缕地渗透出来,向外飘去。 青年定下心神,两指一闪,一道黄符稳稳地贴上断臂又长出了一只新的。 青年转身就要走,蹦跳着飞行的乌鸦坚持不懈地追着他,一边疯狂地叫喊着,颇有看门鸟的风范。 “哑!哑哑哑哑哑哑!哑哑!!” “风生水起,万物复苏,生!万恶之源,血煞之气,凝!天眼天联,气域百晓,搜!”嘴里念念有词的青年忽然停下了脚步,快步在原地绕着圈子。 无华道士身上被黑乌鸦狠狠地抓出了几道痕,落在地上的沙子越来越多,面容坚毅的道士重复念着咒令,头上的黑发无风自动。 他抿紧发白的双唇,额角滴汗:快了!快了!还差最后一点…… ………… 乌鸦嘶哑的惨叫把两人都惊到了,李先生看了一眼老道士就跑下了楼去,老道士见势不妙也急忙追了下去。 老道士看着李先生拐进岔路口,扶着腰,气喘吁吁地跟上。 一身黑鸟毛,衣服被抓得破烂的青年依旧神情冷淡,双手跟力气大得吓人的乌鸦僵持不下,他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李先生,反手就将乌鸦扔下窗,侧目冷眼盯着堕楼后摔得半溃烂的乌鸦。 果然不是活物。 剩下能活动的半颗脑袋,它仍旧在嘶哑喊叫,阴森的桃花林中乌鸦的叫声此起彼伏。 “快走!我们被盯上了。”青年大喝一声,健步如飞地消失再二人的视野里。 老道士神色立马变得紧张了起来,也迈开腿,边跑边让李先生跟上:“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对方在踏出大门的一刻就撞进了乌发编制的网里,头发遮住了他们的眼睛,中了魇术,拉着个空气打斗做出绳子捆绑一顿的样子,随后走到李先生的面前扯着外套的一角,带着他跑上了车。 别动,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巫傀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温凉的发丝在身上各处不安分地游走,李先生只好摆出挣扎不力的样子在后座坐下。 “龙守一,”青年顿了两秒,看着车镜里故作不安的男人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你,命不久矣。” 李先生被巫傀逗弄头脑得发热,还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说道:“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被遮蔽后一同看到了幻境的内容:车窗全部被黑色遮挡,前后座位间升起一道铁栏。 李先生被黑发按着身体纠缠无法动弹,表情也相当色情,但他模拟出困惑带怒的语气相当真实:”你们这是干什么?打算就这样绑架一个订购了社会服务的公司职员吗?” 龙守一淡淡回了一句:“郊外红芒之星的信号不好,”沉默了一会,他补了一句:“绿光会员的也不好。” 李先生:“……” 少年,为何你如此熟练? 李先生把注意力从体感上抽离出来,看了一眼左上角,嗯,蓝光会员的网络还是很好的。 “更何况,我们是来救你的。” “尊敬的李先生。” 李先生微微涣散的目光变得坚实幽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