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卧槽，震撼我一整年！俞楚他妈是双性人？！】

    【假的吧，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不是体检报告都出来了？怎么会有假。真他妈恶心，这种畸形人还和娅娅订婚！是在骗婚吧？】

    【何止骗婚，身为私生子还有脸和弟弟抢遗产，怎么好意思的啊！】

    【他怎么会是这种人，亏我以前还粉过他！】

    【谁年轻时没粉过几个人渣呢？】

    ……

    无数汉字在俞楚眼前涌动，仿佛无数细小的黑色飞虫铺天盖地朝他袭来。他呼吸困难，濒临窒息，仿佛溺水之人一般。所有意识与记忆即将离他远去，人生中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将一笔勾销。

    就这样了。就是这样了。

    他不值一提的人生即将走向终点。

    “俞楚！”

    黑暗中传来呼唤他的声音，很耳熟，但他不想睁开眼，不想再面对真实的残酷世界。

    “俞楚，俞楚！”宋云钧轻拍着俞楚苍白的脸颊，心中慌乱又焦急。得知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就赶到了俞楚家中，但还是来晚一步。当推开浴室门看见满池鲜红热水和昏迷不醒的俞楚时，他心慌意乱又心如刀割。

    是俞楚尚还温热的身体唤醒了他的理智，宋云钧第一时间打了120，又将俞楚的左手从浴缸中抽出，为他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急救措施。一切做好后，他望着俞楚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神魂颠倒的精致面孔，任凭愤怒和茫然撞击他的心脏。

    两月后，A国。

    “楚楚，喜欢这里吗？”

    俞楚从茫然中回神，四下望了一圈。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大的庄园之中，绿色的草坪，白色的房子，四周围着黑色的栏杆。喜欢或不喜欢他难以分辨，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能辜负宋云钧的一片好意。于是扯着两边唇角笑了一下。

    “很漂亮。”停顿了一分钟，“谢谢。”

    自从出事后俞楚的反应就变得极为迟钝，有时一句话宋云钧要重复上两三次才能够得到回应。心理医生说这是由于俞楚在抗拒和外界的交流。

    抗拒和外界交流。

    若非俞楚就站在他的面前，宋云钧如何想象得到这样的形容有朝一日竟会落到俞楚身上。乐观、开朗、勇于面对的俞楚似乎成了他的幻觉，幻觉消失，留下的只有眼前这个麻木迟钝的俞楚。

    可无论是曾经开朗的俞楚，还是如今的俞楚。俞楚就是俞楚。

    他的楚楚。

    宋云钧放轻声音，用他能够发出的最温柔的声线道：“我们进去看看你的房间，好不好？”

    俞楚顺从地点点头，任由宋云钧牵着他的手，引导他走入白色房子。

    房子是宋云钧的，他却将最好的主卧安排给了俞楚。在他看来，俞楚理应享有最好的一切。主卧面积宽阔，主色调采用心理医生建议的黄色——暖色调。窗帘厚实遮光，仿佛能遮蔽外界带来的一切伤害。宋云钧时刻注意着俞楚的表情，见他虽然没露出满意的神色，但也没有不满的表情，稍稍放下心。

    “楚楚，”他轻声道，“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都可以改。”

    “没有。”俞楚缓慢地开口，“很好。谢谢。”

    宋云钧无奈一笑。俞楚未必真喜欢这个房间，更多是客气。但他也没权利要求俞楚对他不客气。从前他只是俞楚身边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而那时的俞楚身边有恋人、有家人，根本轮不到他对俞楚表示关心。可当俞楚面临困境，从前的恋人、家人们又在哪里？

    即便明白如果不是那些人的背弃，自己也没机会如此接近俞楚，宋云钧心中还是一阵愠怒。他愈是珍视俞楚，愈是难以忍受他人对俞楚的轻视与伤害。但他没有在俞楚面前展示出任何情绪，有的只是一派自然。

    “楚楚，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俞楚摇了摇头。他在飞机上吃了东西，又睡了很久，没什么消耗，此刻自然不饿。倒是宋云钧时刻照顾着他，没吃多少东西。

    “云钧，你饿不饿？”

    宋云钧没想到俞楚居然还记挂着他，受宠若惊道：“我不饿。”

    两个人既然都不饿，俞楚又不困，宋云钧便带着他将庄园的里里外外都参观了。这的确是个很大又很漂亮的庄园。花园里种着白山茶，是俞楚提到过的喜欢的花。喷泉中央手捧玫瑰的天使微启双唇，似在倾诉爱慕之情。

    这些俞楚通通没有注意到。他像旅游团的游客一般走马观花看遍了整个庄园，却连花园里摆着的长椅是白是黑都说不出来。回到卧室他打了个哈欠，宋云钧极有脸色的道：“你先休息，楚楚。有事就来找我，我在隔壁房间。”

    “你不和我一个房间吗？”

    话音未落，俞楚和宋云钧都愣住了。

    俞楚赧然又惭愧，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如此得寸进尺。宋云钧愿意收留他、照顾他已经非常慷慨了，他却不知足到连他夜间的温暖也要贪慕。

    宋云钧则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俞楚这番话的由来。刚出事时，俞楚的状态很不稳定。于是住院两个月——先在市立医院，后在疗养院，他都寸步不离，哪怕夜间也是如此。本以为这样的福利俞楚出院后就要终止，没想到俞楚居然主动提出要他陪他！

    宋云钧欣喜若狂，生怕俞楚后悔，连忙一口答应下来：“抱歉，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我这就叫管家再加一床被子。”他不给俞楚开口的机会，就打电话叫管家再送一床被子到主卧。其实管家就在楼下，但宋云钧不想离开俞楚。

    “好了，楚楚，”宋云钧将俞楚拉到床边，让他躺下，“你先休息，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好不好？”

    俞楚得到承诺，放心地阖上双眼。出事后他就睡眠不好，但在宋云钧身边总能很快入睡。

    尽管在疗养院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照料，但康复的只有俞楚的身体——他本来就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有些失血过多罢了。身体上的伤害好恢复，精神上的伤害宋云钧至今无法治愈。

    俞楚的呼吸已经放缓了，眉头却还紧紧蹙着，睡梦中也无法放开。宋云钧陪床这两夜多次见到俞楚从梦中哭醒。他知道俞楚自尊心极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狼狈的这一面，即使心痛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他多想进入俞楚的世界，多想有资格分享他的悲伤。

    “先生，被子。”

    身边有人用极轻的气音说话，宋云钧扭过头，就见到自己请的管家正抱着被子站在床边等候他下一步指示。宋云钧满意地示意管家将被子放到空着的半边床上，心想这位倒不愧是中介推荐的金牌管家。

    管家离开房间，临走前不忘关好门。宋云钧换了家居服，躺在床的另一侧，正对着俞楚。

    两床被子太碍事了，将他和俞楚分隔开。但宋云钧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地位还不足够和俞楚一被同眠。即使不满，也只能忍耐。

    他不困。只要想到自己照顾的俞楚，只要想到俞楚正被自己亲手照顾着，他的精神就无比亢奋。不仅精神无比亢奋，下半身也开始亢奋起来。他的心上人如今就躺在自己身侧，躺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就兴奋得小兄弟立马起立。

    宋云钧唾弃自己的欲望，可俞楚因睡眠而发红的面颊，饱满的鲜红双唇——看着这样的诱人美景，却又觉得自己的欲望是可以被原谅的。

    红色如此动人，尤其当它在俞楚身上呈现时。

    第一次见到俞楚时，他因酒意上涌而面颊泛红，比今日更加艳红，彷如灿烂盛开的玫瑰。一向不好风月的宋云钧头一次心动，想要尝试眼前人的滋味。他那时肆意惯了，也不管俞楚是何身份，直接走到他的面前。

    “楼上就是酒店，我们去开房吧。”

    俞楚肯定听过宋家少爷的放荡名声，不过大概没想到宋云钧竟能放荡到这个地步，青天白日看到一个陌生人就能邀请对方去酒店开房。他因醉酒而泛红的面颊顿时更红了，也看得宋云钧更加心痒了。

    然后他就被俞楚骂了。

    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痛骂。

    宋云钧反正没皮没脸惯了，也没觉得如何，只是遗憾自己头一次想要上床的对象如此难搞，不知以后是否有机会一亲芳泽。

    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招惹的对象是俞家大少爷。这没什么，宋家身量比俞家大上许多，即使他调戏俞楚，俞家也不敢为他出头。何况俞家根本不重视俞楚，别说那天只是嘴上占占便宜，就算直接动手，俞家也不会为俞楚出面。

    宋云钧没兴趣找俞家麻烦，俞楚对他没意思他也不会强求。他没刻意关注过俞楚，直到他和俞楚的第二次见面，他对俞楚情根深种，俞楚却已经有了正式女友。

    想到邹娅——俞楚所谓的女友，宋云钧心中就一阵泛酸。他伸出手抚摸俞楚的面颊，一直摸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才万般不舍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