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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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屋里点起红烛。 裴清规端着盆温水回来,放到床榻下,对卧在床榻处磕瓜子的朱曦和说道:“委屈陛下了,臣先伺候您净脸。” 朱曦和吐出瓜子壳,哪能让裴清规亲自伺候他洗脚洗脸,又不是他的御前内侍,摆摆手说道:“不不不,朕自己来!” 懒散随性惯的朱曦和觉得自己是被人伺候的命,现在洗个脸都特别费劲。 裴清规又去换了盆温水,坐在不远处看着朱曦和踢掉云履,笨手笨脚褪下膝裤与罗袜,心中失笑不已。那纤细的脚腕仿佛单手便能擒住,泛红的脚趾圆润又可爱。 大约是泡脚泡得太久,感到寒意的朱曦和打了几声喷嚏,从木盆里抬脚出来。裴清规撩起袍角坐起身,拿起床边茶几上的巾帕,挽袖单手虚托朱曦和娇小玉足,细心擦拭脚上水渍。 这时的朱曦和困得犯起瞌睡虫,耳畔传来几声轻唤,迷瞪瞪睁开眼,就见裴清规替他掩了掩被子,语重心长的道:“陛下年幼任性,觉得政事枯燥乏味,大可同臣商量出宫游玩之事,何必偷偷离宫。陛下可知天底下有多少人想坐上龙椅,此乃性命攸关江山不保之事。” 朱曦和的瞌睡虫飞走了,政事是为枯燥,谁不想贪欢享乐?他不乐意的撇撇嘴。 想起今日坏了裴清规的喜事,明明知道新娘子跑了,裴清规竟然没有让人去追回来,也不问起新娘子的事,看样子像是要瞒过其他人,真是奇怪,哪有新郎乐意新娘子逃婚的。 朱曦和燃起八卦之心,问着正在打地铺的裴清规,他道:“左丞相为何不告知下人新娘子逃婚啊?现在恐怕追不回来惹。” 此事恐怕非朱曦和想的那般简单。 裴清规动作顿了顿,神情淡漠,恍若说的是旁人的事,他说道:“她早已有心上人,臣也只是遵循娘亲的遗嘱把她迎娶过门而已,臣何苦去为难于一个弱女子。” 而这个弱女子能把刀架在朱曦和脖子上。 朱曦和想到自己险些被人咔嚓掉,背后冒出冷汗,整个人窝进被窝,也是心大不久便闷头呼呼大睡。 天还未全亮,朱曦和半梦半醒从床榻上被拽起,汗巾沾着温水给他净脸,他迷糊睁眼见近在咫尺的俊容寡淡肃冷,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在烛光下落下道剪影。 裴清规覆舟唇轻启,有些沙哑的沉稳声音说道:“陛下,臣冒犯了。” 伺候朱曦和穿戴好衣物,裴清规虚扶起朱曦和,抬手推开房门,掌灯侍女提着绛纱灯加快脚步跟上裴清规。 朱曦和是在朝堂上清醒的,抬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发现不知何时已换上杏黄朝服,底下的朝臣同往常战战兢兢像群鹌鹑。 回到御书房前,穿行回廊走道间碰到从东厂办理事务路过的沈玄谧,他先是向朱曦和问安,不怒自威的目光扫向随行干等宫女,后者纷纷躬身离开。 沈玄谧低嗅朱曦和身上传来的陌生香味,他说道:“陛下怎么离宫不让人伺候跟着,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臣担忧得紧。还有那身寒碜的衣裳,臣叫人扔了。” 他哪里会是担忧,是怕傀儡脱离他的掌控,得不到半点好处罢了。 朱曦和想出几句搪塞之词,但又觉得太过敷衍,灿灿笑了声,意味深长的道:“伴伴猜猜朕为何离宫,猜对了有赏,猜错了…” 勾起些兴趣的沈玄谧道:“哦?那要是猜错了会如何?” 朱曦和盯着沈玄谧轻笑,杏目眸光微闪倾身过去道:“那朕要罚你。” 怔愣片刻的沈玄谧微缩瞳孔,又是向之前退后半步,这次站住了脚跟,垂下眼帘不去直视圣容,半是猜的语气半是审问道:“陛下离宫是去见人?” 可以说是初来乍到的朱曦和哪里有什么人要见,他只关注自己能否逃过搞基的命运,沈玄谧算是高看了朱曦和,无端起猜疑罢辽。 朱曦和摸摸下巴,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说道:“伴伴猜错了,朕罚你什么好呢…?” 向来聪明的沈玄谧怎么也料不到会有这天,就好比下棋被反将一军,咽下这口闷亏。他淡笑推说事务在身,连行礼都不做,抬脚离开甩袖直接不敬呼到朱曦和脸上。 袖里香风脱俗,袭入鼻息挥之不散。 朱曦和回过神,远远见沈玄谧走远模糊的身影,他切了声,说道:“说好了的,猜不了就别猜嘛…又没逼着,猜错了还不让人罚了。” 此后不久八卦之心不灭的朱曦和从大宫女那里得知裴清规的传闻,说是好不容易娶妻进门的左丞相竟然是个克妻命,嫁过去的当天晚上新娘子暴毙而亡香消玉碎。 京都的少女从此再也没翻 /墙去偷看裴清规。 朱曦和不懂裴清规为什么要放出这种传闻,这不是败坏自己名声吗?今后还有哪个女子敢嫁给裴清规。 隔着几叠厚厚的奏折,朱曦和壮起胆子问道:“左丞相为何放出那些传闻?难不成是因为身患隐疾?” 久久的沉默,朱曦和觉得自己猜对了,果然裴清规是不举,怪不得呀怪不得,只是可惜这幅能令闺阁少女们暗恋的容颜。 不过今日未由裴清规经手的奏折又多增加几本,看得朱曦和头晕眼花,打定心思明日早朝让那些朝臣别什么鸡毛蒜皮小事都要写上奏折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