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寥寥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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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光洋洋散散洒落镂空棂窗,小铃铛轻快溜进厢房,浑身雪白毛发附带莹莹熹光,漂亮的鸳鸯眼闪烁过抹惊羡流光。 小铃铛细嗅熟悉的气味,踩着优雅的猫步来到床榻旁。榻上熟睡的朱曦和蜷缩成一团,睡梦中依旧是不安的紧皱眉头。 大抵是做了什么醒不过来的骇人梦魇,沉沉陷进梦魇中,来伺候洗漱的侍女连唤几声都叫不醒他。 小铃铛歪头不解的望着熟睡中无意识挣扎地朱曦和,低低地轻“喵”跳到床榻,一团雪白窝在朱曦和怀中,抬起粉白猫掌轻轻按在朱曦和胸口,一深一浅的踩奶。 半响过去,厢房外传来阵急促脚步声,急匆匆进到厢房的沈玄谧衣襟鬓发携雪霜,一身寒湿之气冲散厢房内沉闷暖流。沈玄谧大步流星走到榻边,紧张扶起满头冷汗的朱曦和。 小铃铛退到一旁,警惕的紧盯沈玄谧,朝他呲牙亮爪,发出野兽般的警告嘶吼。慢慢知晓沈玄谧只是要叫醒朱曦和,小铃铛便跃下床榻,乖巧静静守候。 沈玄谧既叫不醒也晃不醒朱曦和,心疼安抚辗转挣扎的朱曦和,伸手抚摸他颤抖地脊背,转头急切的吩咐侍女去点安神香。 点起安神香的侍女摆弄好镂空香炉,朱曦和便蓦然惊喘醒来,喘息未定间泪眼愁眉,抬眸见到跟前的沈玄谧,模糊视线里沈玄谧五官轮廓与梦里熟悉面容重叠。 朱曦和仿佛惊弓之鸟扑到沈玄谧怀里,双手抱住他的右手腕臂,带着哭腔的嗓音道:“父皇…父皇!您要替儿臣做主!” 沈玄谧神色微变,抚摸朱曦和脊背的手僵硬地停顿,他不露异样神色,实则心思已是乱如麻。沈玄谧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给厢房内满头雾水的众侍女,领会意思的侍女们鱼贯而出厢房。 垂眸的第一眼,沈玄谧便是瞧见朱曦和眼巴巴抬头望着他,杏目凝聚楚楚一汪秋愁,紧抿结痂双唇倔强的憋红眼角。 泫然若泣的模样落在沈玄谧眼中,让他十分的紧扣心扉,他蹙额攒眉抛开心中麻乱思绪,哑了声温言询问朱曦和做了什么梦魇。 这出声令朱曦和认清眼前人,余惊未褪又吓了一跳,一惊一乍从沈玄谧怀里退出,怏怏不乐转过身将自己抱成团。 留给沈玄谧的是墨发衬得雪白的后颈,冷漠拒人千里的萧条清瘦后背。 明明是他不近人情不愿理睬,现下倒像可怜兮兮的,处境尴尬得像只囚笼里郁郁寡欢哀鸣的金丝雀。 沈玄谧舌粲莲花的本事如今败给了朱曦和,不忍朱曦和受一丝难受,哪敢是甜言蜜语糊弄。沈玄谧掀起袍角缓缓坐在床榻,凭那些个朱曦和的喜好,轻声试探的问:“曦和先起身洗漱好不好?早膳想吃些甜食…还是…” 他的语气温柔如暖日和风,叫人生不出丝毫厌烦。 朱曦和心里怨他,只是起身草草洗漱,其他事宜一概不自理,也不用膳更不说话,极度没有安全感蜷缩身子躺在床榻,任凭沈玄谧怎么哄都无动于衷。 感情寡淡清白的沈玄谧面对如此,真正犹如愣头青无所适从,踌躇不前的伸手想抚摸朱曦和凌乱墨发,倘若朱曦和这时瞥一眼,便会瞧见沈玄谧目光中赤诚流露出的脉脉情意。 沈玄谧低眸思虑怕惹了嫌,纤长手指委屈蜷缩,虚握成拳便收回手,只自作主张唤人送来饭菜。 喂到嘴畔的饭菜朱曦和一口未吃,继续往床里头缩了缩身子。 小铃铛重新趴到朱曦和身上,鸳鸯眼稀奇的注视沈玄谧放回碗筷,毛茸茸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轻晃。 无声中小铃铛的眼神透露出抹讥讽笑意,颇有幸灾乐祸的小人得志,像是对沈玄谧说:你失宠了。 沈玄谧打心眼不屑跟小铃铛计较,还是不免心中多少自嘲此情此景不正是失宠。再哄再劝也换不来朱曦和哪怕一眼,最后听到句朱曦和闷声委屈道:“我不想看见你。” 双眸闪闪夺目的泪光似乎要凝成矜贵的泪珠,但凡再说句话,怕是要动泪闹僵。沈玄谧的心跟着揪紧,藏心里的忧虑翻腾,只言片语不敢说出口,如鲠在喉落寞离开了厢房。 小铃铛伸出猫掌触碰到朱曦和眼角,好似要替他拭泪,垂下毛茸茸小脑袋蹭了蹭朱曦和侧脸,拥有倒刺的猫舌舔过朱曦和耳后根,留下一串暧昧红痕。 朱曦和感到阵冰凉刺痒,皱眉推了推身上的小铃铛,枕着软枕支起半个身子,抱起睁大鸳鸯眼装作无辜的小铃铛,有些guntang的双手顺着柔软猫毛,半敛眼帘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桌珍馐佳肴凉了又热上好几回,来来回回折腾的侍女累出热汗,站在厢房门口偷偷张望,无不好奇究竟发生何事。 厢房内打盹的小铃铛懒洋洋伸着懒腰,伸出猫舌精心梳理自己的毛发,慢条斯理不时给熟睡的朱曦和舔了舔额头的碎发。 前门倒是迎来两位客人,穿戴低调,有着些许驼背,一个端正看似不苟言笑,一个风流轻佻笑容满面。 领路的两位侍女停在书房门口,一前一后掀起门帘。 两人向坐在软榻品茶的沈玄谧简单作揖行礼后,便报上近日北上地境的战报,简单明了道出皇后领兵收复回座城池,连连败退折兵的九王驻扎辽东都司。 “主子上回差细作去挑起边疆矛盾的事办好了,两边摩擦发生了不小的战乱。现下外忧内患,不暇顾及京都,您可是要…” 千户皱了皱眉头,话落无回应,抬眸这才察觉沈玄谧眼神游离心不在焉,出神的盯着茶杯打转沉淀的茶叶。 百户也颇觉奇怪,唤了几声沈玄谧,看着回过神,心里不由联想到昨夜差点出逃的朱曦和,便道:“主子苦心孤诣为的就是今日这局面,如今可是心软了?” 书房内缠绵飘扬的几缕熏香绕过两人周身,沈玄谧搁下茶杯,扫了眼自觉垂眸不敢直视的两人,便道:“怎么?你二人是想替我做主?” 两人只道不敢,便听到沈玄谧叹了叹气,手里头摆弄茶几上放着的琉璃兔儿盏,沈玄谧不解道:“陛下哭着闹着要回宫,今儿个绝食逼着我。我待陛下不好吗?吃穿用度哪里比不上宫里,到如今怨我还是恨我?” 原是这事,两人不约而同长舒一口。 千户对情爱一事向来模糊,古板得很。反倒是百户听到这些话,是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有见地道:“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啊!您关陛下个几天,yin活巧技您给陛下用上,床上调教调教,叫陛下舍不得您。这不成了?” 久久的沉默,沈玄谧想了想便觉耳赤燥热。百户灿灿收了嘴角的笑意,千户在旁嘀咕:“你也不想想主子是能做出那种yin乱之事的人吗?何况陛下金尊玉体哪受得住这种毫无节制的鱼水相欢。” 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法子,便又谈起一事来:“九王传书来了一封,多谢您那日手下留情,让您不计前嫌,还送来了两箱金银珠宝孝敬您老人家,往后同舟共济。” 沈玄谧眼眸含着抹阴冷笑意,坐起身背手踱步阴恻恻道:“他险些伤了我的人,还妄想往后同舟共济?真是痴人说梦!当日我留着他那条命绝不是手下留情。” 他挑了挑稀疏淡墨长眉,风轻云淡笑道:“那些运送金银珠宝的人可是九王的人?如若是就杀了,留着一人让他回去报信,说我还要考虑考虑。” 两人异口同声应下,刚要告退,便被沈玄谧叫住,他坐回软榻,倚着龙凤呈祥靠枕愁道:“你们谁还记得陛下向先帝告状的事?” 千户踌躇了会,疑惑道:“您…早年间位居东宫总管,是陛下的伴伴,您不记得了?陛下从小爱玩调皮,生性倒也胜在乖巧可爱,唯独那事告状,当时传得宫里沸沸扬扬。” 屋外半空飘起小雪,狂风大作吹打棂窗,寒冽雪花夹带纷飞细雨吹入大开的棂窗。 寒风卷起案几闲置的几卷斑驳水墨画,一副描摹山河大地图的画轴滚落地板,红线规划圈起的京都显着夺目,无数条看似毫无关联又巧妙连接的路线昙花一现。 不愿回首的破碎过往排山倒海涌入脑海,沈玄谧眯起眼眸寒着张脸,捏碎手里的茶杯,难以忘怀的屈辱怨恨接踵而至。 “儿臣一定要立个太监当总管吗?” “儿臣不喜欢他们。” “儿臣讨厌他们阿谀奉承的嘴脸。” 小小的太子迷茫又恐惧喃喃这几番话,隔着遮掩冰冷的珠帘,他瞧不见久病卧榻的母后,隔了许久听到几声咳嗽,有气无力的话不容置喙。 “宫中规矩向来如此。太傅吩咐的课业好好做,不要让你的父皇失望,跪安吧。” 太子神情变得有些麻木,对着对面的珠帘作揖行礼,内心壮起胆子,颤抖小声道:“儿臣问母后安康,儿臣想见您…儿臣想同您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