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云淡秋空

    礁石岸边跳开一两只青蛙，往里是自然形成的山洞，越是往里面走，幽冷的气流从脚底板向上游走，朱曦和抱紧双臂赤脚走过礁石岸边，费劲地爬上块大石头。

    朱曦和抬首望了望前面，只见到零散分布的杂草和几根木头，哪里有什么人影，他踌躇地往前走，停在块光滑的大石板面前，若有所思地坐了下去。

    想了大概片刻，朱曦和纳闷不已，他不信的再望了望周围，意外发现不远处出现边角衣物。

    朱曦和起身走过去，弯腰扒开长到小腿的杂草，他所见使他一惊，见礁石块上竟躺倒着个人，此人满脸淤泥，全身衣物破烂，胸膛起伏还有气息。

    看身形体格是个男子，朱曦和心底想着救人要紧，他心声道：试试能不能从那人身上找到火折子，天色不早了，先弄个火堆取暖。

    从那人身上摸到的物什沉甸甸，朱曦和拿出来一看，是把用作暗器的小巧箭弩和破了个口子的钱袋，他皱了皱眉，将箭弩放到脚边。

    朱曦和顾虑的停下手，心里想着此人莫不是江湖人士，若是有仇人在外，自己岂不是出去就送命。

    可面前是活生生的人。

    心底救人的念头始终无法抹掉，朱曦和忍受不了那份罪恶感，心里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扯开此人衣襟，隔着里衣摸过结实的胸膛，找到了火折子。

    朱曦和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只找到几根木头，他把木头搬到算是不完全潮湿的岸边，坐到地上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

    歇了半会，朱曦和肚子饿得直叫，他又张望四处，没见到有充饥的食物。朱曦和瘪嘴叹气，去把男子拖到岸边。

    朱曦和拿开火折子的盖子，朝火折子吹了吹气，他心声道：希望火折子还能用…

    小小的火焰燃起，带来丝丝缕缕的温暖，火舌卷过干燥的木头，慢慢地吞没木头，燃起火光。

    朱曦和顾不上浑身湿透的自己，双手捧水来回几趟来给男子洗脸，不过洗了几下露出眉眼，朱曦和缓缓地停下手，杏目闪过抹惊诧。

    眼熟的英俊眉眼虽有伤痕，不难看出是谁。朱曦和咬牙切齿张口，无声念道：九王。

    朱曦和思绪变化多端，怒气盖过疑惑，几乎淹没理智，他尽量逼自己冷静下来，紧握双拳冷冷的盯着九王。

    内心短短挣扎片刻，朱曦和回想起宫变那夜，面对人事不省的九王，如今正是解决此人的大好时机，他不难起了杀心，气息颤抖地伸出双手往九王脖子勒去。

    “龙儿！可算找到你了！”

    那道声音令朱曦和立即停下动作，身后急冲冲找过来的道士鞋袜湿透。朱曦和目光落到九王禁闭的双目，心底产生种错觉，仿佛看见九王睁开双眼，他吓得双手一抖，忐忑不安的收回手。

    道士走到朱曦和身边，目光扫了两眼地上的九王，未多看几眼，注意到朱曦和脊背伤痕累累，他又惊又忧道：“龙儿龙儿，你害得贫道好找，唉…怎么又受伤了。”

    此刻的朱曦和哪里听到道士的话，他咬咬牙，抬脚便要往九王身上踹上几脚，想了又想收回了脚，小跑进山洞里抬头望着生长出岩缝的藤条。

    道士走在朱曦和身旁，问道：“龙儿是要找什么？”

    朱曦和双手着急比划了几下，他拧紧眉头心声道：当然是找条绳子勒死他！

    单看有些无辜的秋水杏目闪过杀意，道士拦住满眼乖戾的朱曦和，微微垂首揽过他双肩，近身劝道：“龙儿，好孩子。我并不了解龙儿与那人的纠葛，但人命关天岂容儿戏，龙儿是知道，最不该起杀心。”

    朱曦和不高兴的扭了扭肩膀，他推开道士的手，向前走了几步，身后道士紧紧跟着，大步绕到他前面。

    道士说道：“龙儿难道想让自己的手沾血？那样岂不是脏了自己的手。龙儿想想，要是那会那人醒过来，龙儿又当如何？再或是那人身怀武功，龙儿难逃一死啊。”

    正是如此，朱曦和最后也没能真正动手。

    朱曦和出神的注视面前絮絮叨叨的道士，回忆起已经忘得差不多的模糊过往，他扪心自问，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自己就是当今天子。

    又是什么时候过往变了，忆起的零碎片段自己真切经历过，这些记忆是真的属于自己吗。

    朱曦和心里喃喃：不管如何，我只能是我。

    道士白费口舌劝了半天，哪知朱曦和想的是其他。

    说话声模糊不清传入九王耳中，他撑开眼皮抬起头，模糊视线里见两道人影似乎是在争执什么，一人嘴里念念有词，一人定定站着。

    朱曦和回过神，余光瞥到醒过来的九王，他镇定自若的走到道士身后，探出脑袋观察坐起身的九王。

    道士看了眼身后的朱曦和，他见状看向九王，走到跟前说道：“可有大碍？你是洛阳人士？怎会出现在此处？”

    顿了顿，道士拉出身后不情愿出来的朱曦和，他道：“是龙儿救了你。”

    见是身前的朱曦和面皮大片溃烂，眉眼是标准的柳叶眉秋瞳杏眼，整个人仿佛一吹风就倒，病殃殃的。

    朱曦和紧拽自己湿透的衣角，内心极度不安，面上强撑若无其事。

    脸上的伤口令九王抵触，他不愿多看收回打量的目光，九王起身声音沙哑谢道：“多谢这位…龙儿姑娘。”

    这称呼说出，朱曦和浑身一震，他颇感莫名其妙，走回道士身后，背地里悄悄瞪了眼九王。

    道士忍不住的闷笑，但见天色渐暗，道士笑不出声了，拉起朱曦和就要走，他对九王说道：“我和龙儿得回去了。”

    九王收好自己的暗器，连忙跟上道士，边走边对两人说道：“二位暂且先收留我几日，日后定有重谢。”

    最不想答应的便是朱曦和，他伸手拽紧道士的美须，与看过来的道士眼神交流，他眼神流露出抹威胁，好似在说：臭道士，你要是敢答应，我拔了你的胡子！

    道士倒也没答应，不过告知九王他们暂住驿站的事实。又见峭壁生长的草药，他眼前一亮放开朱曦和，运了运气便要施展轻功飞上峭壁。

    可惜晚了一步，九王拼着刚恢复的气力，抢先摘了草药，送到两人面前。

    道士蹙眉摆手不收，他道：“龙儿是不会答应你跟过来的，你还是找找看附近有没有人家收留吧。”

    最近瘟疫发生的村落不少，哪有人敢随随便便收留人。

    九王依依不饶的跟在身后，他道：“这草药我也用不着，你们收着。我只求件事，到了驿站且说我是你们的朋友，驿管长留了我，我自然不与你们有任何来往。”

    道士果真动了心思考虑，他拉着朱曦和小声耳语，他道：“龙儿，治你脸上的毒需得峭壁生长的草药，这草药难寻，再不用药缓解你脸上的毒，日后定会留疤，我们不如先答应他。”

    哪里是跟朱曦和商量的意思，不等朱曦和做什么反对的动作，眼看道士走过去答应了九王，朱曦和生气的哼了一声，心里道：我本来就不好看啊…留个疤有什么。

    道士将草药收入袖筒，背起闷闷不乐的朱曦和，他不好在九王面前安慰朱曦和，想起前些日子挖了山药煮给朱曦和吃，他难得不挑，连汤汁都喝了个精光。

    于是便哄道：“龙儿之前不是想要吃山药？等回了驿站，贫道去跟厨子说说，不叫龙儿心里苦了去。”

    朱曦和心情跌落千丈，加之湿透的衣裳穿在身上浑身难受，他越发动气，趴在道士背上心里骂道：爱心软的臭道士，黄鼠狼你也敢收，呸！等着他报复咱们，你就知道错了。

    回驿站的路上，有只狼孤零零困在深坑里出不来，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路过的三人，特别是看见道士背上的朱曦和，它弓身嘶吼，凶狠的狼眸在暗下来的天色里，反射出渗人的幽绿眸光。

    朱曦和瑟缩身子，有些害怕的移开目光，瞥见身后跟着的九王，撞上对方关怀的眼神，他感到阵恶寒，当即无声说出个字：草。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三人走到驿站，正堂里只有驿管长在，他敲打算盘正算账，三人走进正堂，他才睡眼惺忪掀起眼帘看过来。

    先前道士跟驿管长说明了情况，这下回来又得多住几日，况且还带了个人回来，声称是朋友。

    驿管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他看清狼狈的朱曦和与九王，问道：“这两位是遇什么难了？还有这位真是你们的朋友？”

    道士清咳两声，挤眉弄眼给九王，九王会意上前解释道：“不错，我原是过来找他们的，谁知路遇山匪将我打下悬崖。”

    九王面不改色胡扯了半天，像是在说书。

    驿管长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九王长舒口气停下，驿管长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没听说过最近有山匪啊。算了，既说是你的朋友，就住一块吧。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定要找你这个道士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