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与士人美少年的辩论交谈【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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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广州宫殿后,赵葵哲便坐着藤轿来到年末的集市来。他骨子里就喜欢商贾之气浓郁的地方。 集市上,一个锦缎衣上打着补丁的华服少年引起了赵葵哲的注意。像他这样的打扮,却在摊位上售卖线装书的可属实是难见。 赵葵哲让轿子停在摊前,他定睛一看,摊位上多是些商君书,齐民要术一类的子书。既不是士人们喜欢的儒经,也不是升斗小民喜爱的,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不过,这摊主是真好看呀,文质彬彬却又不娇弱,刚正气质却又搭配着一副稚嫩清秀的面孔。活脱脱一个美男胚子。呜呜,自己身边好看的少年不少,但是像这种文质彬彬类型,是真没有呢。 于是,赵葵哲毫不犹豫地开始了搭讪,他命轿夫把藤轿落在摊前,又委托墨竹去拿一本书来。 “好妙的印刷,可算得上是珍宝了。可惜啊,印的是商子。” 齐民要术乃是农书,而商君又把农业视作本业。赵葵哲第一眼就猜到了摊主的政见,肯定,是个商君信奉者吧。要想引起这种文人少年的注意,首先就要攻击他的政见。 果不其然,那华服摊主不乐意了。 “明法度,行赏罚,商子之言有何不妥?” 呀,京城口音。这就有趣了,看样子,是个因为中原动乱而南逃的公子哥。这种人自尊心最强了,必须好好打击一下。赵葵哲饶有兴趣地辩驳起来: “弱民以强国,非长久之计。管子有云,是以善治国者,必先富其民,然后治之。” 那华服摊主不屑地哼哼了两下,然后引用起齐国和秦国的典故来。 “尽鱼盐之利傲视山东群雄,不还是闹了个济西败亡的下场,纵然一时苟活,终究难逃灭亡宿命。而关西之国,尝为戎狄风俗盛行之恶地。一朝决心更法,尊法度,奖军功,七世如此,终成帝王霸业。商子之法,才是一扫天下的真谛。” 嗯~他努力引经据典跟人辩论的样子,更好看了。有点像小竹在沙场上斩敌那会儿的风范,自信又认真。不过嘛,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要打击他。赵葵哲开口辩驳道: “愚弱之民,只知耕战。如此之国,可逞一时之强,但终有消亡之日。” “那也比偏安一隅的伪富虚强来得好。” “当今中原,入京畿问鼎者,更迭如走马观花。这不就是只会逞一时之强,而不能久治的典范吗?其害之深,您应该最清楚。” 这一招,直接把华服摊主的嘴给堵上了。憋屈至极的摊主 “足下,不是来买书的吧。如果是来找茬的,不妨报上名号。在下京城人士徐星允。” “当然是来买的了。粤王幼子,王命征东将军,泉州知府赵葵哲。幸会。” 赵葵哲眼神示意墨竹,让他拿出征东将军的金印来。谁料墨竹站在一旁,像是听天书一样呆若木鸡。连二人的讨论结束了都不知道。 他拍了拍墨竹的小脸蛋,把他的思绪拉回,然后又在墨竹耳边窃窃私语。一番交流夏利,墨竹才傻乎乎地亮出小巧的金印来。 “与大人交谈,在下不胜荣幸。”徐星允行了一个揖礼,但也仅此而已。其高傲可见一斑。“不知大人打算花多少银钱买呢?” “我给你六百贯,书你留着,随时借我看,然后你陪我吃个饭就行。” 徐星允几乎惊掉了下巴,只是吃个饭就能有这么多钱吗?他不能拒绝,但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 “大人出手阔绰,但在下无功不受禄,实在是难以从命。” “岭南少有能清谈之人,你陪我聊天,便是功了。不愿意吗?那我也不会强求。” “只,只是闲聊的话我可以奉陪。只是这六百贯...”徐星允实在是放不下他高傲的自尊,但现在又急缺金钱,于是他继续道:“就当我是从您这里借的吧。” 赵葵哲乐了。不愧是京城的士人子弟,衣服都打上补丁了,还留着骨气呢。 “随你便,肯赏脸的话,就跟着我的轿子来吧。”赵葵哲现在可是广州贵客,一府之长。他再欣赏徐星允,也不至于亲自下轿去陪他走路。那太掉价了。对付高傲之人,就是不能太惯着。 墨竹跟上轿子去,跟赵葵哲攀谈了起来: “你又想采花了啊。” “什么采花,你讲话可真难听。我不全是为了那个。” “不全是?”墨竹的眼神里已经写上了鄙夷。 “诶呀,你听我说完。这人衣着光鲜,但是打着补丁,讲话全是京城口音。家道中落的京城贵族,明白吗?” “再是是京城贵族也不能花六百贯买春啊,京城出身就能那么贵吗?” “什么买春啊!你能不能学聪明一点。这人到市集摆摊,肯定就是生计困难。他那才学,一个人的话随便干点什么都能糊口的,但还是要到商贩这里抛头露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有一群家臣要养。” “你,还想帮他养家臣啊。” “笨啊笨。不能再让你去军营里混了。你想想,京城贵族,那是帮相国管理法度税收的。把他跟他的家臣们收入麾下,泉州的混乱就能终结了,明白吗?我现在缺的就是管理府衙的人。” 赵葵哲一边说着,一边坐在轿子上轻轻拍了拍墨竹的脑袋。 又骂我笨,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刚见面的男人。哼,读过两本破书的京城人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穷得叮当响。墨竹闭上了嘴,把头偏向一边去,沉默着跟着轿子走。 徐星允把摊位交给家臣,简单交待了几句之后,孤身一人小跑着跟上了赵葵哲的队伍。 轿子在一家粥铺停下。三人在单间上桌,各自点了一份热腾腾的rou粥。徐星允喝粥的姿态很典雅,但谁都看得出他似乎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餐点了,因为他持续不断地吃着,舀粥的调羹根本就没停下来过。 “徐兄如此大才,为何上街卖书?那些都是你的典藏吧。” “说来惭愧,家父因为在上一任相国把持京畿的时候很亲近当时的相国,现在新相国杀进京城,就下令抄家灭门。我是逃难到广州来的,地宅全没了,手里的银钱很难继续供养随行的门人。” 与赵葵哲设想的一样,这让赵葵哲的心情好得不行。只要看人准,就能对症下药,把徐星允拐回泉州去。他同情地说着: “中原诸侯轮番占领京城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他们越是这么玩,天下便越混乱。” “是啊,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中原诸侯一直限制我们离京,我很早就想来南方看看了,听说这里有很多外洋来的新技术。” “佛朗机人有不少新式火器,绿教徒们的医药香料很不错。中原应该见不到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徐星允便来了兴致。他兴奋地比划起来: “我早就听闻,西洋的火铳,射得远,打得狠,跟三眼火铳很不一样。要是能利用这一优势,全副武装的敌人冲锋,轻装的我方火铳手便后撤,永远不跟地方接战,用火器之利消磨敌人的锐气的话...” 沉默已久的墨竹没有让徐星允说完,别的他不懂,战事,他可是专业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狠狠羞辱着尾巴翘到天上去的京城人,墨竹又岂会放过: “战场胜败,看的是士气。你这一套,完全是空想。撤退永远比进攻难,一不小心便会军心尽散,演变成大溃败。” “怎么会呢,敌人持续伤亡,多射上几轮必定先于我军崩溃。” “哪儿有那么多机会给你射击。西洋铳装填极其繁琐,而且必须站定才能装填,你以为是北方的游牧骑兵吗?来去如风,还能移动射箭。” “我军轻装,敌军重装,敌军必定比我军先疲,只要趁着敌军喘气不得前进的时机装填不就好了。” “无论是谁,身上有盔甲的总比没盔甲的勇。一群不穿盔甲的人,如果不是精锐的话,到处乱逃而不能还击,只会四散而亡。但如果是精锐,又怎么可能不披甲呢。老兵是最宝贵的资源,不让他们穿盔甲如果死了的话,是很难补充的,而且对士气打击也很大。” 徐星允哑住了,他一向以学识丰厚,能言善辩闻名。但是今天,论世道被赵葵哲辩倒,论战又被这区区侍从辩倒,岭南当真是卧虎藏龙不成? “在下技不如人。还是墨兄知兵。” “哈哈哈,技,是磨砺出来的。我掌着一府之地,论政才能压过徐兄。小竹统领过数千人大军,才能比徐兄更会论战。徐兄要是也能谋个一官半职,把一身的学问用起来,必定是一位治世之能臣。” 墨竹傻了眼,这打击人的话语也能被赵葵哲利用啊。哼,满脑子都是算珠的男人。 “赵大人您说得轻巧,我一无钱财贿赂广州诸臣,二不认识粤王的身边人,哪儿有门路谋职呢。” “为什么一定要在广州呢?粤王东征西讨数十年,粤桂两省早就被平定了,根本不是徐兄这样的外来人能插手的地方。” “可是,我没有去滇湘的钱财了,那里或许需要人才。” “难道闽地,入不了徐兄的法眼吗?”赵葵哲终于亮出了真正的目的,这让徐星允很是震撼。 “我听闻,闽地多山少田,是没什么价值的荒野之地。尽管泉州港曾是闻名天下的大城市,但早就没落衰败了。”徐星允直言不讳道。 “如果闽地真有那么不堪,那我又哪儿来的底气,花六百贯只为跟徐兄聊上一聊呢?示人有馀者人夺之,示人不足者人与之。申子的这段你应该明白的吧。我要是大摇大摆穿金戴银来广州,那不就是示人有余吗?” 一番交谈下来,徐星允已经彻底对这个漂亮的同龄人产生了兴趣。如果能在这种有才之人的手下办事,那应该很不一样吧。 “赵大人大智,在下愿意事之。但,赵大人能给我什么职位呢?” “我可以把泉州知府的位置让给徐兄,徐兄你来总理泉州城政务。我不擅长管理法度,泉州已经有很久没会审过犯人了。正是需要徐兄出手的时候。” 赵葵哲很明白,自己虽然精于经营规划,但是律法行政这一块,并不拿手。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条条框框的人。尽管让出知府之位,会削弱赵葵哲的独裁体制,但让有才能的人,去该去的位置上办事,才是为君者最重要的工作。 “知,知府?”徐星允被惊到了,他可没想过一上来就当知府。“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赵大人为何如此信任在下?”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呀,总感觉像是认识徐兄好久好久了一样。”赵葵哲含情脉脉地看着徐星允,娇柔的容颜上写着暧昧。 啊,开始调情了。墨竹对自家主公的德行了如指掌,经典的感情欺骗,拐人干活。他不屑地往一旁望去。 徐星允哪儿知道赵葵哲的套路,他在这方面单纯地像一张白纸。赵,赵大人这话,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呀。 俊男美女,京城有不少。尽管赵葵哲哪怕在京城也是一等一的美少年,但仅仅只是皮相,是很难让徐星允这样自命不凡的高傲之人动心的。赵葵哲那独到的见解和智识,才是最让徐星允动容的。 “知府的事情,你不必立刻回答我。今夜,鄙人居所有大餐可食,山珍海味的,吃不完也是浪费,不知徐兄,可否赏脸前来?” 徐星允没有拒绝,他还想跟赵葵哲继续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