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草与野火
“卢梅克斯阁下让我过来,”里昂面对安茹大公写满质疑与不耐的脸,坦诚道,“应聘雌君人选。” 萨菲尔站在门口,皱了皱眉头,他和加洛林太熟悉了,他们深谙对方的软肋,可以在恶劣的情绪中精准朝对方胸口捅刀子。 他方才坐在卧室里冷静了一会儿,觉得是自己因为一系列的事累昏了头,加洛林这些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不应该这样激烈的指责加洛林的言行,他不应该和一个长期精神域动荡的病人计较,他要学会消化加洛林的情绪。加洛林在这方面固执的像个小孩,他像无法割舍自己的灵魂一样不能接受萨菲尔一丝一毫的疏离。 可加洛林丢下的戒指让他如梦初醒,“各自安好”、“立雌君”、“转移产业”,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虽然他们以前也有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对方断子绝孙的时候,但绝不会说出这样真正伤人的言辞。 哦,他刚刚还关上了主卧的门——萨菲尔想掐死一个钟头前的自己。 他忽然开始后怕,会不会只有他是一时气性上头的刻薄言语,而加洛林摘下的戒指却是认真的? “他人呢?”萨菲尔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他不顾尊卑抓住里昂的手腕,厉声问道。 里昂怂了怂肩,回答说:“上天台了。” 萨菲尔一把推开门口的里昂,夺门而出,大公冗长华丽的晨袍下摆因为他的步伐卷起了一阵厉风。 里昂识相的占到一旁,目送着雄主登上去往天台的螺旋楼梯,心想他今天的戏份总该是演完了的,剩下就算卢梅克斯大公和他雄主在楼顶互殴把房顶掀了,和他这个底层住民也没多大干系。 “加洛林你给我下来!”萨菲尔看见靠坐在楼顶花园石栏扶手上的加洛林,大吼一声。 加洛林形销骨立的身姿被他吼的rou眼可见的一抖,迷茫的转过头去看他。 萨菲尔深吸一口气,盯着他放低了音量道:“刚才是我不对,我话说的太重了,我如果这几天有什么态度让你觉得···难受,我们先回去,我虚心接受。” “你穿的太少,我们先回去,再慢慢聊,好吗?”萨菲尔间加洛林没有反应,试探性的朝他靠近,一直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才停下,他本想拉着他的手将他带下来,又顾忌于加洛林在夜色里晶亮的眼睛,伸出的手在半空停住,留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二十五年前,你在这里,用一枚戒指就让我离帝星远远的,你什么都不和我解释,但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加洛林看向萨菲尔伸出的手,又朝他莞尔一笑。 “可你刚才把戒指拿回去了,”加洛林的声音里有几分怨怼,“你还关上了卧室的门。” “但你能生气,我还是很高兴的。”他说,“我宁可你生气,也不希望你···因为切萨雷的存在而开始讨好我,好像我们的关系需要你这样的牺牲才能维持一样。” “我真的很害怕看到你那个样子,萨沙。” “我很不能接受这个。” 加洛林看向萨菲尔,他身上的晨袍被天台的夜风吹的皱成一团,金发也有些蓬乱。他想起二十多年前萨菲尔把戒指塞到他口袋里的样子,岁月在他们年轻的脸上只是温柔掠过。人类的寿命太短,所以他们可以通过三十年的忍耐来伪装一生一世的忠贞,但虫族不行,虫族的一生太漫长,漫长便意味着有诸多变数,所有以“一生”为单位的话题都需要再三斟酌才能给出许诺。 “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于做一个懦夫,而你又太纵容我。”加洛林说,“好像我只要不提,就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精神力传导的时候,我偶尔能看到一些你记忆的片段。” “我从来没问过你,在帝星的那七年,你是怎么过的。”加洛林这句话在他口中兜兜转转十八年,终于又说出了口。 萨菲尔并没有露出很诧异或者吃惊的神情,他紫色的眸子微垂,好像思考了片刻,然后问加洛林:“所以你其实看到了?” 这几乎是一个陈述句。 没等加洛林再说什么,萨菲尔直接钳住了他的手,态度强硬的拉着他往屋子里走。 加洛林被他拉的一踉跄,他没有挣脱萨菲尔的禁锢,反倒顺从的跟在他身后,一节一节的走下台阶,回到灯火通明的安茹公馆内宅。 那七年,他们的二十一岁到二十八岁,像是烟灰在锦缎上烫出的破洞,加洛林的空无一物,萨菲尔的不堪入目。 “我一直在等你问我,加洛林。”萨菲尔神色如常,头也不回的说,“只要你问,我就会告诉你。” 进入卧室的一瞬间,萨菲尔关上了门,左右环顾,想再找出件外衣给加洛林披上。加洛林顾不得那么多,猛然发力,猝不及防的把萨菲尔抵在了门板上,撞出嘭的一响。 加洛林当然不可能压制住一只S级雄虫,萨菲尔可以轻易的推开他,就像推开一株依附他生长的苇草一样容易,但加洛林的眼睛总有着好像可以把自己点燃的温度,任何一阵风都是足以将他焚尽的野火——萨菲尔永远不会推开他。 “你那个时候出逃的太突然,失踪的太离奇,虫皇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萨菲尔平静的和加洛林对视,把七年里发生的一切密辛都娓娓道来,“我需要他的信任,我已经把灵魂给你了,所以剩下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舍弃的,加洛林。” 他牵着加洛林的手,在他艳美的面颊上停留:“这只是一副皮囊,洛,它恰好美丽,恰好为人所爱,仅此而已。” “所以你去诱惑虫皇?”加洛林问他。 “还有他身边的卡迪奥将军,他是维斯孔蒂大公的亲弟弟,我需要第一军区和维斯孔蒂家的支持。”萨菲尔说。 加洛林垂眼,消化了一会儿他话里的信息量,说:“维斯孔蒂家的双生子,他们都是雄虫。” “何塞家族比你看到的还要···肮脏。”萨菲尔说,“我们的虫皇,尤利乌斯·何塞,他是双性体。” “这个圈子里的雄雄恋又不是只有我们,”他说,“同时他们也不会拒绝一个年轻美丽的、和他们一样尊贵的雄虫,在性事上向他们展现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