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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颂瑜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他的画室了,从琅市回来后,他几乎每天都在实验室里,研究“始祖之血”的资料,以及带回的药剂样本。 画室那边,他全权交给了自己的经理人程淇来料理。 这一日,程淇如往常那样,来到了画室,准备打扫卫生,却见门口有个不速之客。 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外国青年,有一头棕色的卷发以及深邃的绿眼睛,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金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程淇身为梅颂瑜的亲信之一,自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青年的身份——Y. H集团的五少爷凯尔森·吉尔伯特。前段时间,曾对梅颂瑜见色起意,后被遣返回国的安东尼的同父异母弟弟。 他心中暗暗吃惊,不知对方怎会找到这里。表面上,他则是装作不认识地迎了上去,客气地道:“这位先生,您有何贵干?” 凯尔森微笑开了口,是标准地道的C国语,“我叫凯尔森·吉尔伯特,来自Q国。我这次来是想要买梅先生的画。这是我的名片。” 程淇接过了名片,见上面赫然写了Y. H集团的“首席技术官”的字样。 “吉尔伯特先生想买画,直接通过官网上的邮箱联系我就是了,何必亲自来呢?” 凯尔森道:“我想亲自来会更有诚意,以及,我听说了我兄长或对梅先生有冒犯的事,我想要替兄长向梅先生道个歉。不知,梅先生今天可在?” “他今天不在画室。”程淇停顿了一下,又道,“请给我几分钟,让我给他打个电话。” “麻烦了,程先生。” 实验室内,正在全神贯注进行推算的他被手边手机的震动给打断了。 ——来电者是程淇。 梅颂瑜看了眼周围专注的研究员,拿了手机出去,待来到了无人的走廊,他才按下了接通键。 “喂?什么事?” “瑜哥,Y. H集团的凯尔森·吉尔伯特先生正在你的画室门口,说是想要见你一面。” 梅颂瑜按了按太阳xue,“行,我知道了。你让他进画室隔壁的房间坐一下,我马上就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Y. H集团派来收拾安东尼烂摊子的人是凯尔森·吉尔伯特。 梅颂瑜作为时渠的时候,曾经多次与凯尔森有过接触。在他看来,吉尔伯特家族直系中最优秀的子嗣莫过于凯尔森了。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智,凯尔森都远胜于他的兄弟姐妹。 只不过,这凯尔森有两个致命的要害,注定了他不可能成为继承人。一是他的出身并不光采,只是个私生子,二是他没有异能。 程淇打开了画室隔壁的屋子,礼貌地请了凯尔森进去。 这屋子是个普通的两室一厅,每周有家政来打扫一次,专门用来招待这些上画室来的人。 凯尔森左右环顾了一圈,在沙发上落了座,说道:“听说梅先生是今年结的婚,对象是京都汪家的少爷。汪少爷还专门将这一整栋楼都买了下来,送给梅先生做新婚礼物。他们这感情真是羡煞旁人啊。” 这句话就侧面反映了凯尔森来之前,仔细地调查过梅颂瑜。 程淇深知此人深不可测以及言多必失的道理,只客套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 大约一刻钟后,门被打开了。 “瑜哥。”程淇站起了身,隐晦地向梅颂瑜使了个眼色。 梅颂瑜走了过来,语气温和地道:“吉尔伯特先生,初次见面,你好。” 凯尔森朝他伸出了手,态度和善,“梅先生,初次见面,你好。” 梅颂瑜看了眼他递过来的手,却没有去握,而是道:“抱歉,我不喜欢与人握手。” 凯尔森也不见怒,自然地收回了手,并宽容地道:“理解的。我有个认识的人,他讨厌与别人有肢体接触,平时都是戴手套。” 梅颂瑜没接他的话,摊出一只手,朝向沙发,“吉尔伯特先生请坐。” 三人依次落了座。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买画,二是为了替我兄长的冒犯举动,向梅先生道个歉。” 梅颂瑜讶然道:“道歉从何一说?我与令兄只简单地交谈过几句,并未发生什么口角与矛盾。倒是令兄,当时的反应委实奇怪,我还在想是不是我有言语不当的地方呢。” 他自是能看出来,凯尔森这简单的一句,是对他的试探。 若当事人是异能者,并察觉到了安东尼当时的诡计,潜意识不会觉得凯尔森的道歉有什么问题,毕竟安东尼当时的冒犯是确实存在的。 但普通人对于中了“迷醉”异能时的记忆,理应是模糊不清的,所以在普通人的视角里,就等于是浑浑噩噩地与人聊了几句后,聊天对象就忽然大叫,最后匆忙离开了。全程唯一不妥的恐怕就只有“大叫”,但这种事,顶多是“失礼”。肯定也谈不上“冒犯”,更用不着这般慎重其事地替兄道歉。 凯尔森道:“那大概是我了解得还不够清晰吧。不好意思,梅先生。” “没事的。”梅颂瑜关切地道,“说起来,令兄还好吗?” “兄长遇到了一些事,已经回国了。不过,兄长回去后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不知道梅先生可否知道……‘时渠’这个名字呢?”凯尔森姿态放松,含笑看着梅颂瑜,好似只是随口提起的。 梅颂瑜脸色不变,看向了程淇,问道:“这人有找我买过画吗?” 程淇拿出了包里的平板,“我查查。” 片刻后,程淇答道:“瑜哥,客户名单里没有这个名字。” “非常抱歉,吉尔伯特先生。”梅颂瑜歉意地对凯尔森道。 “没事的,梅先生。劳烦你们特意为我查阅了。”凯尔森站起了身,“不知能否有幸向梅先生要个联系方式呢?” 梅颂瑜看了程淇一眼,后者便从口袋中取出了梅颂瑜的名片,递了过去。 凯尔森也不接,笑吟吟地看着梅颂瑜,道:“我想要的是梅先生的私人联系方式。” “这恐怕不太方便。”梅颂瑜道。 他这么说,凯尔森这才接过了名片,“那好吧。除此之外,我还想买画作3921和1621。” 程淇站了出来,“吉尔伯特先生,这事与我谈。” 双方将价格谈妥,又去隔壁给凯尔森看过画,确定了送货时间以后,凯尔森便打算离开了。 两人目送凯尔森上了电梯,程淇低声道:“老大,他……” “不用管他。走吧。” 另一边,凯尔森上了停在停车场的黑色商务车,司机立马回头询问道:“少爷,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像。”此时的凯尔森已然收敛了那亲和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深沉与漠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折射出了奇诡的光芒,“但是不排除两人有关系的可能性。” 凯尔森拿起了手边的平板,打开了那份他看过了千万遍的资料。 这里面详细地呈现了光玑会长时渠每次露面的时间地点,身高,体型,衣着等基础信息,并记录了他每次说的话和行为。 目前能够确定的是,时渠偏爱面食,不沾酒精与烟草,偏内向型人格,喜欢独处,但也不介意成为公众的焦点,擅长射击和搏击,精通生化领域,拥有极强的领导能力,有轻微洁癖,讨厌肢体接触,讲义气,护短…… 综上,时渠的侧写大致是身体素质极强的高智商青年。 仅凭安东尼在调戏梅颂瑜的过程中,又中了时渠的幻术,就将梅颂瑜与时渠联系在一起,这委实可笑,但凯尔森不愿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初步与梅颂瑜接触了一下,这两人唯一的相同之处恐怕就只有“洁癖”这一点了。 在凯尔森的认知里,时渠是桀骜不驯的猎豹,随时都会咬碎袭击者的咽喉。 至于梅颂瑜呢?温和无害,柔弱白净的美人,是那种适合被养在家里的温顺乖巧的小猫咪。 凯尔森观察到了,在方才取画的时候,梅颂瑜拿稍沉的画框都吃力,他还因为过多的粉尘,连打了几个喷嚏,咳了好一会儿。 以上或许可以是他故意伪装出来给他看的,但彻底让他否认了“梅颂瑜是时渠”这个想法的是,他有意地询问了梅颂瑜关于他和他伴侣的事。 只见那漂亮青年不禁弯起了唇角,脸上晕开了笑容,浓黑的眼眸蕴了柔情的光芒,说道:“是啊,这栋楼是他买下送我的。” 俨然是提起自己爱人的幸福模样。 ——时渠绝对不可能喜欢上别人。 凯尔森笃定这一点。 时渠是个理性到极致的人,他就算是在笑,嘴角勾起弧度,那也是刻骨的凉薄,眼眸中不带丝毫感情。 凯尔森始终记得的一个场景是,在荒败的树林里,时渠一脚踩在麦瑞狄斯家族的少主脑袋上,握枪的手臂笔直又平稳,周围是满地疮痍,以及数十名持枪对准他的梅瑞狄斯家族卫兵。 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一身黑衣,周身满是肃杀的气息,犹如是传说里收割人命的死神。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可没那么容易善了了,麦瑞狄斯先生。还有,吉尔伯特先生,我想你是时候做出个抉择了。这决定了我今晚是对付一群,还是两群。” 这里的“吉尔伯特先生”叫的自然不是他凯尔森,而是他的那个废物兄长安东尼——他们吉尔伯特家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时渠是享誉国际的光玑会首脑,唯有各组织的领导者或继承人才有资格与他交涉,而这自然不包括身为私生子又没有异能的凯尔森。 凯尔森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裸露出来的手腕上,那里赫然有一道深深的针孔疤痕,这是他无数次注射异能药剂,以获取短暂的能力留下的。 他拉了一下衣袖,遮住了自己的手腕,抬头问道:“确定了时渠后天会出面见那个姓陈的女孩吧?” “是的,少爷。” “盯紧那个女孩。” “是。” 时渠。凯尔森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盯住了屏幕上时渠的照片,他身穿黑色风衣,脸戴金色面具,靠坐在沙发上翘起了腿,望向镜头的眸子似笑非笑,尽管姿态闲适,但却颇具压迫感。 总有一天,他凯尔森·吉尔伯特会叫时渠的眼睛落到他的身上——以吉尔伯特家族继承人,乃至当家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