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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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虽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但日子总归要过下去。薄椹走后,朝郁沉默地趴回了床上。他没自虐地压着背后的伤,头埋在臂窝里,对全新的环境提不起半分兴趣。 从痛苦的水牢监禁里造成的心理创伤叫他醒来后一直情绪低迷,听薄椹说要在这禁足满一年精神也更为萎靡。他好像和外面的世界脱轨了,如果薄椹什么都不说的话,那他将什么都不会知道。 朝郁心里清楚他状态不正常,他在消极避世,可一想起那黑暗的半个月就再提不起气力和心底残存的恐惧负隅顽抗,他只想像只鸵鸟一样趴着,谁也别强求他站起来。 就这样过了几天,薄椹作为一峰之主事务繁忙,寝室留给了朝郁平日里就宿在了书房。 后几天艰难地才能等到薄椹零星几面,变得迟钝的朝郁终于意识到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在这沉寂无聊的日子里他被圈在这座寝殿,如果薄椹不来的话他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人。 朝郁害怕了,他开始渴求有人能来,薄椹也好谁也好,这样的幽禁原来也是这么难熬。 监禁还在,创伤还在,根本没有什么在变好。 不再像往日那样迟缓,朝郁焦虑地拖着病体踉跄到殿门口嘶哑地喊道:“......薄椹———” 谁来救救我........ 88. “......师兄?” 薄椹被这一声唤得从怔住的神情中缓过来,也压下了心中一瞬闪过的不安。 此时他正和今愿在寝殿前方的偏殿书房里说一些“正事”,蓦地听见依稀是从寝殿的方向有人沙哑地喊他的名字,远远传过来声音有些不甚明晰,却没由来地让他觉得这是那个人在歇斯底里。 方才听到的一瞬间他猛地回头想要起身,却被对面一脸不解的今愿打断了。 他看见今愿垂了下眼复又抬起眼,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狐疑发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只那一声薄椹并不能确定究竟代表了什么,况且今愿这样问一定也听到了,他现在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势必要引今愿多疑。 薄椹神色自若地笑起来道:“是听见了,大抵是新养的小鹦鹉叫哑了吧。” 他潜意识并不愿意今愿知道朝郁在他这里且状态不好,即便今愿是他最器重、关系最好的师弟。而且,他和今愿能交好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他觉得这个同样也是今愿与他交好的原因。 因为某一天他窥见今愿这个小他五岁的师弟朝气的外表下竟然掩藏着不易察觉的极强占有欲,甚至生性爱玩的小黄狗在他身边潜移默化地也养成了很少主动和除他以外的人玩耍的性格。 因为它们感受得到它们的主人会不高兴,会摸着它们危险地说:“记得吗,你们的家人只能是我。” 薄椹很满意今愿这一面,就像他不用瞒着今愿他那不为人知的掌控欲,会当着这个小师弟的面端着温润的做派对手下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凡不服我主掌第三峰者,一律暗杀。”但有一日今愿当着他的面突然称朝郁为“哥哥”,让他不免怀疑上两人的关系,只是五年来他和今愿却都没再和朝小公子接触过。 听到对方直说是殿里新养的鹦鹉今愿倒不好再追问了。他心里仍疑虑很,面上却不显露出来,继续回答这一插曲前薄椹询问他的问题:“秋暝具体被谁所杀我并不清楚,等我到后山的时候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但,秋暝此人确实异常,杀他或许是除了潜藏的一害。”今愿谨慎道。 “怎么说。” “缘何第四峰上接二连三有弟子失踪,失踪的那三人还是狼狈为jian的一伙,现下连和四师兄沾亲带故的峰主都被杀了,这算什么,极致巧合?”今愿突兀地笑了一下,讥讽道:“堂堂一个炼虚初大能竟不能分辨出两个元婴的气息,回峰后白日不见人夜间倒是出来了,出来的倒好,被小黄闻出来身上有令灵兽抵触的气息,只不过那一夜后就消失了。” 闻言,薄椹神情未变,缓缓道:“你说,为灵兽所抵触的气息能是什么呢。” 今愿没说话,他俩心知肚明不是妖气就是魔气,但此事现在毫无头绪还需从长计议。他抬手招来满书房飞的小一,却见平日很黏他却乖巧的小一像是急躁地冲他吱吱叫,还扑扑地要飞出窗外。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不明所以的薄椹一眼,甫一推开窗小一就冲着后面寝殿的方向飞了出去。 这鸟原来是朝郁的如今是他的,那么现在果然是感应到哥哥了吗。 今愿凝视着薄椹,泰然自若道:“师兄,你也知道我这鸟向来和我形影不离,今日不知怎么了非要乱跑,我若先走了怕它自己回不去。” 薄椹被他这么看的没由来心下一惊,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今愿带上笑意道:“那就请师兄带路吧。” 89. 从偏殿到寝殿隔了有一段距离,今愿安静地跟在身后半步,薄椹心里却是有些阴郁。 他承认这几天有意无意很少来看望朝郁,有时来了也只让朝郁看见他和别人交谈的模样后才进去,这样一来朝郁会不由自主地期盼他来,渴望和他交流,那他趁虚而入使朝郁对他依赖的目的也达成了。 可今日之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他不喜欢事情不受控的感觉,更不喜欢这涉及到朝郁。到了寝殿外薄椹看见门窗都严丝合缝地关着时松了口气,而小一落在屋檐上叽喳乱跳。 薄椹压下想要立刻进殿的迫切转身对今愿浅笑,却道:“你的鸟就在那里,师弟,好走不送啊。” 虽说薄椹身量清瘦,但他实打实比今愿高了一点,站在面前作为师兄和上位者的气度就显露出来了。今愿知道他这行为可能犯到这师兄隐藏起来的那一面上了才会引的他这般千防万防,但这也更加让他怀疑小朝哥哥是不是在里面,又为什么在里面。 于是他反而朗声说道:“师兄,今愿告辞———” 屋里榻前被人用白布死死捂住嘴只能呜咽的朝郁绝望地合上了眼。 目送今愿走后薄椹皱起眉,即将推门而入时又顿住,收敛好情绪才进去,却看见手下刚松开捂着朝郁的白布。 那属下反应极快,腾地就跪下来迅速道:“峰主恕罪,小公子修为高出属下一截,属下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 薄椹刚挂上的浅笑霎时就要撑不住了,他虽有掌控欲却并非易怒之人,平日里素来是温润清隽的薄师兄,那人是自己留下暗中看顾朝郁的,这么做为保朝郁不被发现也无可厚非。 薄椹招招手让他下去了。他快步走到陷入惊慌中的朝郁身边,一把将他揽进怀里顺着背轻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是师兄的疏忽。” 受了刺激的朝郁忽然反应过来,紧紧攥住薄椹的衣袖轻轻道:“......我叫你你怎么不来啊,我听见今愿的声音了,他呢,他怎么也不来啊........” 闻言薄椹心中泛上几分懊悔,像是这样掌控朝郁于他而言到底是不是对的。他把朝郁按在怀里,继而道:“小师弟,日后我天天来陪你,不会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好不好。” 先前扒着殿门声嘶力竭地喊薄椹的名字再被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捂着嘴拖回屋里,这番已经叫朝郁心累身累疲惫不已,他对薄椹的戒心好像在一点一点消弭,他既害怕薄椹对他别有用心又禁不住害怕这样的日子会长久地葬送他自己,忍不住想让薄椹对他好、再好一点,能在薄椹的陪伴下让自己好起来。 当你无助的时候你会抓住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