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南华宗宗试大比分作三试。第一试各地修炼修士检测天赋,十七岁以下,筑基以上得天赋认证者方能通过最初筛选;第二试为考题设置,能过此关者便算是入了南华宗门下;第三试则为此次宗试大比通过的修士在论剑台比试,以此决出内门弟子。 南华宗有内、外门之分,外门弟子众多,资源供给有限,甚至不如一些百年修仙世家能给予后代弟子的资源丹药。而内门却全然不同,南华山上有一方山水宝地,只容内门弟子修炼,那处灵气充足,修炼速度是寻常地两、三倍之多;藏书阁三层以上是南华宗百年来收集秘籍,也仅对内门弟子开放;当上内门弟子,才有成为长老亲传的机会——南华宗长老无一不是分神期之上大能,得一教导师尊传授修习,又比千千万万本秘籍来得更为重要。 祁越此行便是冲内门弟子而来——若想最短时间内提高修行进度,得名家传授再合适不过。 宗试开始之前,沈知晗到街铺买了一盏幂蓠,白纱遮盖下难见真容。 南华宗三试皆公开进行,以达公平公正之效。 这第一试便是检测修士修为潜力:南华宗山脚有一山石,高三尺,宽一丈,通体赤白,豁口嶙峋,因常年在山脚下受日晒雨淋,从顶处裂出数道斑驳纹路,如针脚密麻,最长一道像是要将石头劈开般摇摇欲坠。 修士轮流上前将手掌放于石上,若是年龄未满十七,境界达了筑基者,山石便会发出黯淡光芒,修行潜力越高,则光芒愈强,若是得了这道认证,那便算是通过第一试了。 山石前站着两小童,按在前几日报名顺序报修士名称,念到名字之人便上前检测。山石检验一人时间极快,也无人敢质疑其公正性,上前之人摸出光泽,无论大小皆喜不胜收;山石毫无反应者只嗒然若丧退场,那便算是潜力不足,注定与南华宗无缘。 程蔓菁与祁越一同报名,小童念名先唤了她,程蔓菁泰然自若,乐呵呵上前将手心置于石中,无半分紧张之感。众人见那山石莹莹亮起,连裂缝处也透着余光——监察人本昏昏欲睡,此刻见山石反应,霎时睁大眼睛,身形一挺,眼球碌碌向着程蔓菁打转,意性盎然,道:“你这姑娘,小小年纪,修为倒是不浅。” 程蔓菁一笑以过,退过一旁。 蓝衫监察人仍在端详打量程蔓菁,手指抚须,毫不掩饰对其欣赏之情。祁越上前,未加犹豫便将手掌抵上山石——监察人余光尚且落在程蔓菁身上,一声轻撞,霎时耀光大绽,石身灿灿,匆忙回神之时,山石已如被燎燃般,周身覆着一层银辉——若将程蔓菁比作田中幽火,那祁越便是夜间明烛,熠熠生辉,连火星沫子都打碎了山间湿湿的雾,烧出一条明道来。 山脚下参与宗试者逾百人,皆被眼前景象震撼——南华宗数百年间,已无人能使山石有如此反应,面前男子至多不过十六,能令山石震颤,只能说明其天赋之高,百年难遇。 蓝衫监察人在祁越手心触石之时便知他修为年龄,却仍不相信地又问一遍,“年方几何?” 祁越眉目恣意,荡然洒脱:“刚过十六。” 蓝衫人又道:“你境界已达金丹,可是从小修习,兼之丹药辅食?” 祁越道:“八岁开始修行,家境清贫,时常连rou也吃不上,上何处寻丹药?” 此话一出,四下嘈然。 十六岁金丹,三百年来仅一人,此人现就在这南华山上。这凭空冒出的青年,又是从何处来?遑论此子八岁才触及修行一道,短短八年时间,如何能连跨三个大境界?一时山脚下议论纷纷,惊叹不止,皆向祁越投以骇异目光。 沈知晗在人群中远远望着那兀自熠光的山石与收起手掌踔厉风发少年郎,束高的发尾随风扬起,一身布衣掩不住豪情恣妄。 人人皆艳羡少年天纵奇才,他站在山脚,如同步及云巅。 早知晓祁越修炼天赋异于常人,沈知晗并未多加惊诧,心底窜出的除却为他自豪与欣喜,剩下些说道不明的酸楚,都在嘈杂声中淹没去了。 不等声息平静,蓝衫人忽而起掌,袖袍扬起,运劲携风向祁越而去——这一掌直袭胸口空门,如狮豹捕食迅疾精准,来势猛历,人群接连传来抽气声,沈知晗也不由得提起一口气,紧盯二人,不敢眨眼。 祁越从未真正应对除他之外的对手,蓝衫人身形灵动,转瞬便到祁越身前,眼看掌风欲落,祁越才蓦地反应过来,瞳孔缩紧,急急闪身避开这关键一掌,脚步被这股劲风压得向后退了两步,塌腰稳下身形,从后腰取剑,蓄力向前一跃,毫无章法地朝蓝衫人劈砍而去。 施展一半的剑招被强行扼止,风如游龙,在二人上空盘虬成张嘴噱牙之势,分明无物,剑身却“哐呲”一声撞在墙壁般弯折,随即掌风直冲面门,将将落在身上时转了道弯,将祁越连人带剑逼退十几步,端稳身形时已气喘不止。蓝衫人脚尖扭转,手势一转要停下攻势,祁越却猛然抬头,烈阳落在面颊上,骤然暴起,剑尖寒芒一闪,向着蓝衫人而去。 蓝衫人面容一滞,左手拈指起风墙应对,正欲再施力,却被祁越这用了十分力气的剑势打断,一道清脆撞裂声,生生将风墙击碎,鹰隼般穿风而过,眼神凌厉,墨发飞扬,剑尖破势而来,至蓝衫人胸口三寸前再无法行进半步。 这招反手不可谓不惊艳,虽无技巧,却依靠蛮力直觉,击对手一个猝不及防,祁越尚未平复喘息,蓝衫人便哈哈大笑,赞叹道:“妙极,妙极。” 祁越抬手收剑,鞠躬示意。 蓝衫人回到山石旁,两小童丝毫不受方才两人对决影响,朗声念起下一位检测修士。 祁越颊上落了汗,晃晃悠悠走回人群当中,路经之人见到祁越表现,有妒羡天赋之人,有由衷赞叹之人,退开半步,为他让开出条一人行的小道。 回到沈知晗身边时,才失了力一般靠在他肩头,后背全被汗水浸湿,垂下眼睫久久不语。 沈知晗扶他离去,程蔓菁盯着祁越发白的脸,冷哼调笑一声。 祁越掀起眼皮,阴侧侧瞪她一眼,又将力气全数挂在了沈知晗身上。 “没关系。”沈知晗带他到一处远离人群地,扶靠在树旁坐下,替他擦净湿汗,笑道:“小越辛苦了,我也……心疼你的。” 祁越盘坐调整内息,半晌,道:“师尊,我打不过他。” 沈知晗摘下幂蓠,与祁越额头相抵,道:“南华宗派下主持宗试之人是元婴修为,你自然打不过他。可你并未因对方比你强而落了下风,反倒临难不恐,知艰而进,最后一手出其不意,若不是修为压制,胜负还未好说。” “可是不够,师尊。”祁越道:“我连他也打不过,用什么去和仇家拼,用我这条随手一拈就死的蚂蚁命吗。” 沈知晗若有所思,认真回应道:“你天赋过人,加之辛勤修炼,到元婴只消短短数年时间,到时再战,不就可挽回今日落败颜面吗。” 祁越眉梢一挑,他哪里真正去在意这蓝衫人的随手一试,多半是见他天赋、资质好,知道自己必能入宗门,趁此机会欺负捉弄一番罢了。撇到那只身旁幂蓠,虽心有疑惑为何沈知晗要戴着此物,却终未问出口,只是暗自牵起沈知晗手指,挑衅般看了一眼程蔓菁。 程蔓菁对二人表现司空见惯般毫不在意,到一旁靠上树干,道:“你们不如回客栈歇息,明日还有第二试。” 祁越正与沈知晗亲热得舒服,冷不丁被截口,心中烦恼,“你爱回自己回,管我们做什么。” 程蔓菁冷笑一声。 沈知晗见势不妙,急忙安抚,“好了好了,回去吧,待在这也并无其他事情。” 祁越这才慢悠悠起身,替沈知晗戴好幂蓠,持剑步于身侧。 “师尊戴这幂蓠也好,如此,别人见不到你这般好看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