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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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燧明因为怀着双胎的缘故,去医院检查的频次比别人多。周围有很多举止亲密的伴侣,而他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等待区读着一本——是作家推荐给他的。 他看得很入神,直到叫到他的号几次之后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结果原本放在膝上的帽子围巾全都掉在了地上。留燧明想要地蹲下去捡,却有人先他一步把帽子围巾都捡起递了过来。 “谢谢……”留燧明定睛一看,是在他前面一个从诊疗室出来的人,一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孩。 “不用谢,”女孩穿着身白色的羽绒服,领毛团绒绒的让她看起来好像一只白兔,“你肚子大了,以后东西掉的话可以请旁边的人帮忙捡一下。”她低声叮嘱道。 “呃……谢谢。”留燧明显然没有想到一个陌生人会对自己展现出如此的关切,有些怔怔地再次道谢。那女孩似乎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没说话便离开。 留燧明躺上床后,还在想那女孩有些苍白的面庞。 “接受了新治疗之后,你感觉怎么样?”医生把耦合剂涂在他的肚子上。 “啊……一切都很好,身体比以前觉得轻松很多,食欲什么的都不错。就是小腿晚上睡觉的时候感到有点抽筋。”留燧明回过神来应道。 “那这次给你开两瓶钙片。” 都是些常规检查没花多少时间,留燧明很快就从诊疗室出来去药房拿钙片。在大厅里他又看见了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她通身白色在人群中很是显眼。留燧明多看了她几眼,发现那女孩儿正坐在长椅上暗自抹泪。坐在她旁边的人不动声色地往远离她的地方挪了挪。 留燧明撑着拐杖慢慢朝她走去,有点笨拙地和女孩打了个招呼。女孩像是受了惊吓般匆忙擦了眼泪警觉地打量着他。留燧明温声道:“我们刚才见过面,你还帮我捡了帽子围巾,记得吗?”女孩抿着嘴唇点点头。 留燧明在她身旁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下,有些腼腆地问:“你……也怀孕了吗?”女孩几不可闻地回了一声“嗯”。留燧明左右看看,又问:“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你的伴侣呢?”一提到伴侣两个字,对方的眼泪又下来了。 这世界上有各种不便与他人道来苦楚,留燧明知道也不再追问,只是安慰说:“我也是一个人,一直都是。啊……不过现在是三个人了。”女孩惊讶地看着向她搭话的β青年,他垂眸拂着隆起的腹部,脸上是一种非常从容又充满柔情的神色——仿佛一点也不会为自己的境遇忧愁似的。 “我……你可以叫我阿容。”女孩渐渐放下戒备说起自己的事来。她是个Ω,一个人在奥乐生活,因为某些不想告诉旁人的原因想要留下腹中的孩子。可没有伴侣的陪伴和提供信息素,Ω怀孕是非常辛苦的。医生给她开出了注射合成信息素的缓解方案。 不用阿容多说,留燧明就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愁容满面——合成信息素的价格太高了。对于一个看着像刚步入社会的年轻姑娘来说,想要依靠注射合成信息素直至分娩,简直是天方夜谭。 “或许,你有没有听过一种新疗法?”留燧明别的帮不上忙,但对于这事他还非常有经验。当即向阿容介绍了一番治疗原理和流程,又宽慰她:“治疗费只用支付给协助治疗的α们,应该也不高。啊!我还认识一位志愿者,如果他肯帮忙的话那就更好了,一分钱也不用。” 阿容听德一愣一愣,似乎不太相信留燧明说的话。留燧明当即站起来要引她去楼上的治疗室看看,证明他说的句句属实。 两人上了楼,走到最尽头的治疗室。因为留燧明没有提前预约过,怕里面还有人便在外头敲了敲门,但治疗室里并无应答。留燧明等了一会再敲门,还是无人回应。他下意识地去压门把手,门是开了。可里面的景象令他怔在原地——哪里有什么扶手椅与放着点心与书籍的小矮桌,里面分明和其他治疗室一样都只有普通的医用器具。 “是这里吗?”阿容在他身后往里面好奇地看了一眼。 “我们,这是在几楼?” “在三楼呀。” “三楼……对,没错,”留燧明晃了晃脑袋,转身拦了个行色匆匆的护士问话:“请问这里原来不是信息素治疗室吗?!” 护士突然被这么一拦,皱着眉道:“什么信息素治疗室?没听说过。” “就是那个……”留燧明连同手一起比划着急迫解释,“为了帮助有需要的特殊人群,会把α们的信息素通过中控过滤器输送过来的那种新疗法。因为价格便宜,应该有很多人会选择才对。” 护士眨眨眼睛:“好像是有听说过……不过这种疗法技术含量很高,到现在也只是在实验阶段。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价格便宜?我们医院从来没有这种治疗方法,你要是想用也得去更大的医院。” 护士没等留燧明问更多,径直走了。徒留他撑着拐杖呆立在原地,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阿容见他一直在喃喃地重复这句话,分明是冬天却有几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来。 “我、我没有骗你……但是、但是!”留燧明一时不知道怎么与阿容说明,这个善良又可怜的姑娘,本以为自己也能帮到她一回,没曾想却遇上这种状况。 “对不起,我……”留燧明愧疚地低下头。 “没关系,反正……以后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么?”心中的一线希望破灭,阿容的心中不能说没有遗憾。但想想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可能会轮得到自己,便释怀了。相比之下,眼前的β青年精神状态似乎有些堪忧,他这么笃定地带自己来,却又被护士告知本院根本没有这种疗法。 难道是精神上发生了什么错乱吗? 与此同时,一股更强烈的不安感涌上了留燧明的心头。他与阿容道别后,独自走进了那间治疗室。方才被眼前陌生的景象所震惊,可现在冷静下来再仔细观察房间的格局大小,发现这个治疗室跟他印象中的治疗室应当还是同一个,他的记忆并没有产生差错。 唯一不同的只有室内布置罢了。但没等他再做更细致地检查,门就打开了。“这位先生,治疗室是不能随便乱进的!”进来的是一个医生,似乎很生气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啊,不好意思……”留燧明赔着笑脸往外走,傻呵呵地打圆场,“我还以为这里是卫生间呢。” 走出治疗室后,β青年的神情立即凝重起来。脑海中的线索一点点地串联——他并没有走错地方,那里也确实是他常来的治疗室。但他雷打不动地只在一个时间去,所以那个治疗室在别的时间还会充作他用。 又从护士的口中得知,因为技术限制那种“新疗法”还没有大面积推广使用,可他也的的确确地免费接受了治疗,否则不可能会平稳地过到现在。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调动一切可用的资源,暗中给予他照拂。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对待他。 “兰赛特?西里尔斯……”留燧明内心复杂地念出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