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责
两个长相极为相似的人面对面站着,都觉得自己在照镜子。 “近看还真的一模一样……”晏辞喃喃道。 云来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看自己一直模仿的人,加上血亲的连接,往常时时困扰着他的怨怼情绪都抛之脑后。 云来的命像卡在石头缝里棵倔强的生长的杂草,没有体会过父慈子孝,手足情深。依稀记得自懂事后,问过外婆我为什么没有爸妈,为什么没有兄弟姐妹,云来记不得外婆是怎么回答的,印象深刻的只有外婆长长的叹息和哀伤的神情。 晏长生病故后,他被赶鸭子上架,匆匆忙忙扛起晏家的大梁。云来内心不是没有后悔过,这痛苦折磨的工作和压得他喘不过气的责任,他一刻都不想坚持了。他想告诉晏家人,你们的正牌继承人就在霍严家,在顾时准身边。 可他不能这么做,用着晏辞的身份,他才能换取外公的治疗费、心仪大学的学费。 云来自觉是个小丑,仅仅用着同样的面孔,享受了晏辞的富贵生活,继承了晏辞的家主之位,接受着霍宽毫无保留的爱意。 他面对着晏辞本人,是心虚的,是不自信的。 云来挺直着背,双手握拳放在身侧,大指甲盖掐入食指腹里。 “不过也是烦人精罢了,每次都在鬼鬼祟祟偷看,”晏辞环着手臂,语气不善。 “我……我不是故意的……”云来也不想回回那么巧就给他撞见了。 晏辞绕着云来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着云来,那眼神像把尺,恨不得把云来身体每一寸都看个清楚。忽然伸出双手,分别抓住了云来的胸,用力捏了捏。 云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惊觉后立刻拍来了晏辞的手,连退几步拉来两人间距离。红着脸怒斥道:“你干什么!?” 晏辞看着自己的双手,还在回味刚刚的手感。 云来为了方便霍宽的吃奶癖好,很早就不穿裹胸了,在家穿得都是霍宽买的情趣内衣,不是把胸聚拢的更挺拔就是色情值拉满。这种正式场合,穿得都是没有聚拢效果,整体比较舒适,不会太束缚和显胸的内衣。如果上手抓,是绝对能摸到这对玉乳的。 “明明是双胞胎,比我还能多了些东西,我好奇还不行了?” “我就想确认下是不是真的,摸下又不会死,别那么小气,给我看看呗?”晏辞说得很是自然。 “霍宽那小子从小对我一往情深,现在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该不会……”晏辞凑近了两步,指点在空中对着云来的胸指了指。 云来铁青了脸,“晏少爷,请注意你的言行。” “嚯,冒牌货还有脾气了?你来是为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你用我的身份才能和霍宽结婚,顺便帮我解决大!麻!烦!” “你别以为你现在如鱼得水,享受着霍晏两家的宠爱,我和你说,如果我愿意回去,霍宽见到我,还会理你吗?还不是巴巴回到我身边。我现在就让你好好体会下城里人的生活,你总归是要还给我一切,回到你那大山里。” 晏辞咄咄逼人的模样让云来不禁蹙起了眉,这样的晏辞和他所了解到的一点也不一样,盛气凌人,毫无礼节,甚至出言刻薄。 “你到底想说什么?说半天废话,你就明说你找我干嘛?”云来忍不住打断晏辞。 晏辞被噎住,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你把嘴给我管好!不要出去乱说话!” 云来翻了个白眼,一副看弱智的表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如果你们的事传出去,我们的身份都会败露,对谁都不好。” “顺便和你说一声,既然想要藏的神不知鬼不觉,就别没事天天跟着顾时准混夜场,魏叔的人已经拍到你的照片了,能找到你在哪是早晚的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晏辞不平的想反驳,正想开口两人都听到隔壁门锁打开的声响,云来立马让他噤声,闪身出门前不忘瞪他一眼。 霍家父子三人有说有笑的前后从屋里出来,走在最前的霍宽见到云来还在走廊,兴冲冲地跑过来牵住他的手,高兴道:“老婆老婆~有两个好消息要给你说!” “什么好消息呀?”云来笑着问道。 “我们回屋,我偷偷告诉你,”霍宽看了眼父亲哥哥,神秘兮兮地拉着云来要先回卧室。 霍父在后面大笑着说霍宽,有了媳妇没了爹。 进了屋,霍宽把云来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接着从衣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云来手上。“这是存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给我的压岁钱的卡,一直在放爸爸那里,他说我现在结婚了,可以自己掌握经济大权,就还给我啦!拿给老婆保管。” “这里面会有好多钱吧,你不怕我都给你花掉?” “不怕,”霍宽摇摇头,抱着云来的腰卖乖,“只要能让老婆开心就好,我的都是老婆的。”说完附在云来的耳边告诉他银行卡密码,再三叮嘱不可以给别人知道。 “哼,就你会说,那还有个好消息是什么?”云来用指节刮了下霍宽的鼻梁,继续问道。 “哥哥说他和爸爸下个月就能和我们住一个小区啦!好像是和你们学校有什么合作,要几个月的时间,为了方便就暂时住我们小区。以后就能天天见到爸爸和哥哥啦!” 云来闻后一震。自从霍严接班后,霍父基本不过问公司的事,独自住在郊区的这宅里,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 他和霍严一起为公事出山,意欲何为? 此前在公司听到的一些破风捉影的话结合董事会上各董事的言行,云来心里的猜想慢慢有了轮廓。 霍家是依靠晏家起家的,早些年晏长生并不待见霍父,只让他跟着吃点边角料的生意,见此人确实能干能吃苦,对着冷脸也有不退缩的韧性。出于怜悯,或是晏长生发现此人大有可为,便把当时公司的一些冷门项目合作交给了霍父。意料外的是霍父不仅做下来了,还做成了龙头。加上霍严这名留洋归来的高材生助力,霍家的产业如日中天。 晏家在破财之际偏偏是靠曾经自己最不看好的项目救了命,由霍家带来强心剂才挺过了风波,在外人看来属实嘲讽。现下晏长生离世,晏家没有一个人能顶住大梁,只能赶鸭子上架,让未出茅庐的云来顶着。 按晏长生生前的脾性,他这人疑心重,不轻易用人。晏家的亲戚朋友多是依附本家过日子,晏长生出于宗族观念能帮就帮,但很少用这些沾亲带故的人,久而久之,这些亲戚关系就单薄了,却又为了生活不得不向晏长生低头。 对于他们,只要火烧不到他们身上,他们就心安理得地作壁上观,面对公司的动荡,他们想得也不过是,既然联姻了,只要霍家能帮晏氏集团活下去,谁坐晏氏集团老大位置都是一样的。 霍严带着团队入驻到晏氏大厦的时候,云来就有所察觉,只是那时的他还不懂,又有晏长生主持大局,他本以为自己只是作为接班人接受培养,等真正坐上晏长生所在的位置了,他才能看清山顶的风景和听到更多种的声音。 霍家的目的不是仅联姻和帮助晏家渡过难关,真实的用意是顺势而上,借此机会吞噬晏家。他们在私下收购小股东的股份,能掌握晏氏集团近在咫尺,只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晏氏易主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云来这个傀儡,之于霍严的意义和影响也不大了。 所有支离破碎的细节被汇集成一条条清晰的脉络,云来猛得深呼吸几次,吓坏了霍宽。 “老婆你不舒服吗?” 云来摇摇头,脸色不太好,“没有,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累,可能是刚刚一冷一热,吹了风,头疼。” “那我去给你叫医生进来看看!”云来有点不舒服,霍宽就着急,说着就要出去找人。 “不用,”云来牵住霍宽的手,把他制住,头靠在霍宽的颈窝里,“就这样,你陪我呆会就好了……” 霍宽闻后挺直了腰让云来更好靠着,双手环抱着云来,让他能舒服的倚靠在自己的怀里。 这是一个让云来安全感十足的姿势,被霍宽的体温烘着,鼻间全是霍宽的气味,每每这样被霍宽抱着,云来紧绷的神经都能得到放松。 很多事情不是经历过重重考验才会想通,是在刹那间思绪闪过,便能醍醐灌顶。 对于伪装晏辞随时会暴露的窘迫,云来先前在意的不得了,日日被其困扰,还成了自己的心魔。可当晏辞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说的那些话像劈开心里那道障碍的利刃。 云来觉得晏辞说的有道理,他不属于这里,他成不了晏辞,他像不像晏辞都不重要。霍晏两家的纠葛也不会因为他的存在改变什么。 来之前魏理给他发了信息,说他们已经有了晏辞少爷的踪迹了,能找到他指日可待,云来也很快能回到正常的生活。是留下来念完书再走还是即刻回到C省,任云来选择。只要他做出决定,他便能获得合约定好的报酬,永远不会再和晏霍家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