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母给我们一周的生活费并不多，尤其我还总喜欢在夏天上课前的时候买杯五块钱的饮料或者冬天在路上买杯温暖的牛奶，慢慢地，我的生活费就从我的手里溜走了。

    起先我们的钱是各自保管的，但是孟清懿会用他自己的钱给我买早餐，买菜回来做饭。到周末了我的钱剩得寥寥无几，而孟清懿却总还剩下个二三十块，然后给存起来放在一个小饼干盒子里。那个盒子是从家里带来的，爸爸给我们带回来的外国巧克力，那是我第一次吃到巧克力，所以我无法自拔爱上巧克力。孟清懿会额外给我十几块钱让我去买巧克力吃，但其实他并不知道，可他总以为我的钱会有剩。

    自从和孟清懿一起上学后我就不敢再买其他七七八八死贵的饮料了，因为我不敢，也没机会，孟清懿总是抓着我就往学校快步走去，避免遇到那几个人。看着他因快步而变红的脸还有蒙在额头上的薄汗，我没有其他什么感觉，只感觉很好笑。

    在心底里偷偷地嘲笑他，笑他的天真，笑他的不知世事。

    他总以为我喜欢他，因为我是他的弟弟，我理所应当地就该被他管，被他照顾，被他以长辈的样子教育，被与他作比较而贬低自己，被他无知的模样所快乐着。

    哥哥，他是我的哥哥，可也不过就比我大了几分钟而已啊？

    哥哥？哥哥？什么样的人才配当哥哥？

    孟清懿这样的人吗？

    因为他会给我钱买巧克力，因为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因为他叫孟清懿。

    所以，我讨厌他。

    我讨厌，我的哥哥。

    后来他发现我每周的钱都花得空空，主动和爸妈说了要掌管我的生活费，所以现在的我是身无分文，买瓶一块钱的水都得和孟清懿拿钱。

    为什么会发现呢？因为那天在学校，孟清懿刚好撞见我在和其他同学借钱的样子。那次我本想借六十的，我打算买几本二手的莎士比亚戏剧，但那天已经是周五，周末的话我压根不出门也不吃早饭，其他的饭钱也是孟清懿出的，所以我通常周四晚就把钱花得差不多了，身上只剩下五六块，吃顿最便宜的快餐都不够。

    孟清懿从不会在别人面前去训斥我，他觉得这对我的形象不好。当他站在窗外看着我跟我同学进行交易，在我接过钱时就忽然走到我身边，把我手里的钱抓走，态度很好地对我那个同学说谢谢。其实回到家里又臭骂我一顿。问我为什么要借钱，我说要买书。又问我买什么书。

    “莎士比亚的。”

    “家里不是有？”

    “我想要自己的。”

    “所以你就去借钱买书？你其他的钱呢，花哪去了？你应该还有剩吧。”

    “....没了。”

    “拿去做什么了？”

    他倒是脾气好的继续问着我，但是我却编不出来其他什么理由了，不是瞎买东西就是买饮料买零食。

    “没干嘛。”

    “那你的钱呢，还剩多少？”

    “五六块吧。”

    “那么多钱你拿去干什么了？？我每天买菜买饭现在还剩下些，每周我都给你额外十几块钱去买那个巧克力吃，没想到是因为你自己没钱，孟清怀，你拿去做什么了？”

    孟清懿脸上带着惆怅与怒气混杂的神色，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里带着怒气瞪着我。我想他的那种悲伤可能又是因为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吧。

    又让孟清懿失望的孟清怀。

    “没什么，只是买了点吃的和用的。”

    “好了，别说了，以后你的生活费让我来保管，整天买些没有用的东西，乱花钱！”

    “为什么！！”

    我想抗议，可是孟清懿突然说。

    “你欠了几个人的钱？”

    我沉默了，僵硬许久，才说出几个人的名字。孟清懿只是无奈地叹气，然后翻着自己的钱包和口袋。

    “欠了多少？”

    “二百。”

    “下周还给他们，你的生活费，归我管。”

    孟清懿把钱递给我，骨骼分明的手捏着那两张红红的钞票，他的脸上只是带着可惜还有眼里的不舍。

    “爸妈给我们打的钱都是固定的，所以你如果想买什么可以和我说，我们是出来锻炼的，不是出来欠债的，小怀。”

    他忽然又叫了那个被我埋藏已久的称呼。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叫过我小怀。那个时候，他开始长大了，变得不再幼稚。只有我还如从前一般，没有改变。

    我只是低着头，乖乖地嗯了声。接着孟清懿轻轻地摸了我的头，拿起放在桌上的书进房间学习去了。

    我只是偶尔会想着，如果孟清懿不是我的哥哥的话，与我相似的那张脸，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