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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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然回到山庄,走进庭院转动了假山上的机关,庭院里出现了一条密道,他沿着狭长的石阶走了下去。 在一个密不透光的地牢里,长明灯隐约照出一个蜷缩在一起的影子。那个影子听到声响,兴奋地喊道:“斯敏!你很久没来看为师了!”那声音嘶哑含糊得就像砂纸发出的摩擦声。 那个团状的影子发出了滚动的声音,咕噜噜地向着囚禁他的牢笼撞过来,伸出仅有的一只左手撑在地上把自己扶正了,准确的说是把装着自己的那个罐子扶正了,原来竟是一个人彘,此人名叫莫寒。 “斯敏!斯敏!你终于来看为师了!”莫寒的声音里有着近似疯癫的喜悦,他想用那只左手抓住牢笼上的铁栏把脸凑近一点,但是碍于身下的罐子始终也抓不住。 “这几个月我去了中原。”希然蹲下身平视着他,把手伸到莫寒的面前。 莫寒看到他手腕上新愈合的伤痕竟呜咽起来,“斯敏……好痛……一定好痛……” “你当年予我的何止比这痛千倍、万倍!”希然无比平静地说着这句话。 莫寒一边呜咽一边伸出仅有的左手搭在希然的手腕上为他把脉,语气忽然正经了起来,边摇头边说道:“这孩子天生不足已保不住了。”似早已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希然默然地站起身。 突然,莫寒高声惊叫道:“斯敏!你……你难道……难道……和海山……” “海山?宣yin于朝、耽于酒色,你觉得我会选他吗?”希然一脸蔑视。 “那是谁?你说你去了中原……难道……难道你选了汉人?你竟选了个汉人?”莫寒似想大笑却只能发出类似“咯吱咯吱”的声音,“你选的汉人怕也不是一般的汉人。” “师父果然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而莫寒却又癫狂起来,发出类似“嘎达嘎达”的声音高喊道:“斯敏,为师给你写个方子,就像从前那样让你一点也不会痛苦,好不好?” 这句话让希然一下子怒上心头,“闭嘴!”他用手狠狠地砸向了牢笼,不断地重复道:“闭嘴!闭嘴!” 莫寒抬头看向他,“你哭了……斯敏……不要哭……不要哭……为师这就想想怎么办!怎么办!”他一边在地上打着滚,让罐子发出了巨大的噪音,一边大吼大叫着。 希然双手紧握着铁栏极力地平复着心情,而莫寒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他滚到纸笔前,用脸按着纸,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药方,又咕噜噜地滚到这边递给了希然。 “斯敏,你看,这个方子好不好?这个方子一定好!下次一定可以保住孩子!” 希然看了一眼,淡漠道:“当年你不就是这样骗我用药的吗?” “不不不!这是个好方子!一定可以保住!一定可以保住!”莫寒忽然痛哭起来,“斯敏……你不要哭……为师错了……为师错了……你不要哭……” 希然不再理会他。一只蜘蛛从阴影里吐着丝降了下来落在希然的肩头顺着他的臂膀爬到了他的手上。他自言自语道:“你看这只蜘蛛如果是全黑色是不是更适合躲在阴影里,更适合去偷袭?可是它偏不,它的背比血还要红。因为它怕别人看不见它,因为它怕别人不知道它才是最毒的那一只!” 蜘蛛的复眼里似乎映照着晦暗不明的光线,它爬向了莫寒钻进了罐子。莫寒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在地牢的四壁回荡着。 “师父,帮我把它养大一点,下次来,我或许会给你带一些奖赏。” 希然从地牢里走上来的时候,哈桑已在外等候。 “圣使,四大汗国的可汗都已齐聚大都,只等未到的武林各派了。” “知道了。” “趁大汗还在上都,这几个月圣使先好好休息吧。” “如何休息?大汗把比武大会的事交给了皇太子,皇太子又来找我商议。” “呜……“希然眉头紧蹙起来,用手紧抵着腹部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哈桑忙扶了他,“圣使!”希然把那张方子递给他,“去煎药吧!” “斯敏!”哈桑极少这样称呼他,“如果八年前你告诉了合儿班答,你怎知他不愿带你走?” 希然推开了哈桑的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卧房关上了门。 在万安寺里安顿下来的华山派弟子们与先抵达的崆峒派去打了照面。万安寺的番僧并未限制他们出入或走动,只是嘱咐他们晚上宵禁之时绝对不可外出。 走到塔院内的万悬仰望着这万安寺内最引人注目的白塔出神。那座占地两余亩、高达十五余丈的灵通宝塔此时正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红色,让雪白塔身上的金色塔刹更加光华毕现,塔座上雕刻的各类护法神像在明暗变幻的光线中也更栩栩如生。清风拂过,黑色华盖下垂坠的铃铛发出悦耳清音。 杨乘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师弟,你与那位圣使……” 万悬自嘲地笑了下,“竟被师兄看出来了吗?” “之前在驿站应奎无意中听到了几句对话罢了。应奎无意置喙他人之事,只是……” “多谢师兄提点。” “你明白就好。” 杨乘离去了,万悬仍仰望着白塔。夕阳跌落了,高大的塔身也不再有光彩,渐渐地隐没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