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鸳鸯自逐情根伤,一方奢念须断肠
第三十三章 鸳鸯自逐情根伤,一方奢念须断肠 我正欲与她寒暄两句,毕竟我们也不熟,我也没搞明白她的来意,忽然高坐上皇后对皇上道:“陛下,岚儿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我瞧着花将军不错!” 我心里真是万马奔腾而过,口中芬芳化作言语在心底齐齐飘过。 皇后现在是几个意思,打算给我乱点鸳鸯谱了? 我一抬眼,刚好撞上父皇看过来的眼神,父皇审视的目光扫过花犹怜和我,复又收回道:“郎才女貌,倒是般配。” 此时殿内的气氛忽然滞住了一般,我看见太子一副看戏的模样盯着我,可那目光显然不善。 慕寅坐在太子身侧,更是勾唇对我笑了笑,仿若在说,好小子,这等好事居然轮到你头上了。 我身边的脱力契花更是摇了摇脑袋,酒都醒了两分。 唯独我没有看到慕柏的神色,他背对着我,甚至连头也没有回。 我心中忐忑,这花犹怜是皇后的外戚,如果嫁于我,那我更是被管制得死死的。 且不说她是个女将军,就是娘家的势力,我以后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桩婚事,果然来者不善啊! 我心中惶恐,正欲开口拒绝。 慕柏忽然出声道:“母后好生偏心,我也未曾婚配,怎滴不说予我呢?” 殿内的人目光一下又朝着慕柏聚集了而去。 是啊,我与花将军根本不相配,配的是他们俩才是!一个骑影大将军,一个花家军主帅,我一个无所事事的皇子,那可当真绝非良配。 可我那时没有多想,约是关心则乱,只感到心里七上八下,乱糟糟的。 只听父皇语气随意道:“小九和花将军也不错,这二人自幼便相识,确实乃是良配!” 父皇这中肯的回答,几乎令我头皮发麻,没想到,花将军的婚事轮来轮去,最后竟然要落到慕柏头上了! 我当即感到身体中的血液几乎都滞住了,胸口又疼又闷,说不出话来。 在此之前,我从未考虑过以后,更没有想过我与慕柏早有一天会分道扬镳。他与我都是皇子,婚事由不得自己,可未曾想,竟然来得这么快! 那一句句缱绻缠绵的话语仿若还在耳侧:“慕岚,不要恨我,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喜欢了你好久好久,上官慕岚,我心悦你。” 可这婚事的始作俑者,不正是慕柏吗? 我的心脏忽然如同被人挖了一个血淋淋的洞,只觉肝肠寸断,仿若漫天星河从头顶坠落,将心底烧成炼狱,天崩地裂,沧海桑田。 我面前的花将军,却背着手,歪着头看着我笑,当真是又天真,又残忍。 她的眸色很是单纯,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看起来那么悲伤,不过是个身不由主的婚事而已。 我额角浸出了冷汗,因为慕柏的婚事,让我几乎摇摇欲坠,我抓住脱力契花的手臂道:“安达,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吧。” 脱力契花以为我不胜酒量,关心问:“可是喝多了,要吐吗?” 我摇了摇头道:“找个人打个招呼,我们先撤。” 自始至终,慕柏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感觉自己相当好笑,如同一个遭到背叛的发妻一般,只想悲愤哭闹一场。 可我毕竟也是男儿,兴许对于慕柏来说,不过是鸟尽弓藏罢了。 一想到刚才还在祭台下面缠绵的过往,此刻已然一人被定了婚事,另一人只能失魂落魄惨兮兮离开,便觉心中悲愤无从说起。 父皇听闻我不胜酒力,特派了马车送我回府。 那一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心底如被搅乱了一汪深潭,水草和杂质混在一起,让我乱了分寸。 我虽不敢说自己聪颖睿智,可平时别人那些弯弯绕绕的肠子,我细细思索过,也能分辨出个一二来。 可今日这事关慕柏,事关我的心事,当真是自乱了阵脚,我脑袋里如同被人塞了一颗大大的石头,几乎无法思考。 心口那密密麻麻的疼意,一次又一次袭来,更丢人的,是午夜蒙住头的我,居然忍不住流起了泪来。 所以说,为何要心动,那日里我明明就告诫过自己了,我与他既不能立德,也不可能仁爱,更没有不朽。 只怪慕柏那双凤眼那夜太过动人,眼是情媒,心为欲种。起手时,令人牵肠挂肚,过去后,徒留丧魄销魂。 我在家中话悲秋还没两天,忽然传来消息,山东刘氏旧部刘万柯造反了! 这一下朝堂之上的气氛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自从那日庆典之后,我再也没见过慕柏,也不知他在忙什么居然一次也没来找过我,这让我更有种被他利用完抛弃的感觉。 心灰意冷间,已然对他全然不在意了。 我二人本就是兄弟,我还在期待什么?期待长久?期待真心相待?期待白头偕老?简直可笑。 这次山东刘氏造反之事,皇上很是看重。 早朝时,我身着蟒袍,站在一众官员身后,目光却不自觉流连在慕柏的背影之上。 我并不想在他面前丢人,更不愿去可怜兮兮求他,与我而言,本来欢爱之事便是求个你情我愿,如今,他不要我了,那我苦苦相求又有何用? 我专心听朝堂上的大臣们议论。 此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我以为这次去的机会,定然是会落在慕柏头上。毕竟父皇心早就偏向了慕柏,太子那边又无人可用,此事几乎已然是板上钉钉了。 可未曾想,这事儿里的弯弯绕绕,果然是牵扯了许多人的利益,最终,父皇一人难敌朝堂百口,终于这次平定叛乱之事,落在了三皇兄慕寅的身上! 父皇复又不甘心,目光在我们当中巡视了一圈问:“岚儿也同去历练历练,这么多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也是时候出去磨练磨练了。” 把我拎出来说道了,居然没有大臣反对。兴许是感到我也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废柴皇子,对我设防之人几乎没有。 我移步出列道:“儿臣谨遵圣命,此次定然不负父皇期待!” 忽然,队列前的慕柏朝我看了过来,那目光中的询问和审视,是森然的,是冷冽的。他定然没想到,我没有拒绝父皇,反而痛快答应了。 我悄然偏过眼神,不去看他。 其实不光他吃惊,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疯了。 当我听到父皇点名让我同慕寅随军同去历练时,我心底只有一个声音,那便是逃离慕柏,逃离他的身侧,眼不见,心不烦。 我不愿看他同花犹怜欢欢喜喜定亲,更不愿看他与花犹怜好事将近恩恩爱爱。 我心底那些暗处的角落里,对他还是放不下。我既想恶狠狠占有他,将他据为己有,又无法不去妒忌他与花犹怜。 虽明知道他定然是要成婚,可到底还是不甘心。 此时,逃避虽然可耻,却对我而言极其有用。 散朝之后,我头也不回打算出宫。 忽然,在宫道上,慕柏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袖沉声道:“慕岚,你在发什么疯?”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别拉拉扯扯,大将军有何指教?” 他愕然望向我,竟一时沉默不语,眼底仿若有很多话想同我讲,可此处人多眼杂,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望着我,似乎想用那眼神倾诉所有。 须臾,他斟酌了一番道:“山东刘氏凶狠,你从未上过战场,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况且平定叛乱时日冗长,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的!岚岚,你听我的,去向父皇求情,让他收回成命!” 他目中的关切不假,可此时我心底一个凄冷的声音道:这与我又何干呢? 我深吸一口,咬住后槽牙艰难道:“我选的路,就算是死我也会死在山东,不劳大将军惦念!” 我瞥了他腰间一眼,那时他抢走我的苍玉,果然没有挂在身上,所以那日里他说的,要日日戴在身上让我惦念的话,也不过是哄我罢了…… 心底复又被一层霜雪覆盖,森然的寒意更甚。 我转身欲走,他又拉住我道:“慕岚……我……” 我惨笑,歪头问:“高马逝,良弓藏,故不虚也?”慕柏,你前程似锦,那未来中没有我,更不会有我。 他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甩开他的手,迈开步伐,徒留背影在他眼中。 所以人们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与我而言,强求一份不可能得到的感情,最终不过是一方奢念而已。 曾经的浓情蜜意,悱恻缠绵,都化作血水一般,冲刷在我的白骨之上。 所以慕柏,你始终是那股我无法拥有的金风,砭骨化蚀,令我断了念想。 我刚一回府,就看见脱力契花黑着脸迎上了我,他沉声问:“安达,怎么回事,你当真要去平乱?” 我有些脱力,颓然坐在太师椅上懒懒散散道:“嗯,去战场,去建功立业,去报效国家!” 脱力契花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看向我,接着摸了摸我的额头道:“你感染风寒了?要不要我找个巫医过来看看?”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道:“本王好得很呢!” 他又恶狠狠捏住我的下颌道:“你好着呢你往战场上跑什么?你去送死吗?安达,你有多少本事,我可是一清二楚!” 我心底颓败难过的是其他事,可我又不想在脱力契花面前露出软弱,便梗着脖子道:“不会可以学,没本事可以练!安达,你就对我这般没信心?” 话说得重了,我这会心一击,当即令脱力契花卡壳了。 他无奈击了我胸口一下道:“我对你当然有信心,可我还是担心你,放不下心!” 我变戏法一般将匕首拿在手中对他道:“你看,我现在也是有两下子的!”说罢,在空中舞动了两下,锋利的刀刃在空中发出“嗤嗤”之声。 他还是不放心,特地给我配了两个高大的瓦剌族侍从,一个叫哈卫,一个叫火儿忽。这两尊大佛往我身侧一站,我可当真是安全感爆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