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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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境大会最后一日,是最关键的一日。 众多修真门派会遣得意子弟在圆月时分登上龙柩台,引离火种点燃长明灯,以昭天下太平、朝岁长明。 以往昆仑的最佳人选是楚戎,后来楚戎深陷风波,这份重担自然而然落到了应钟应月头上。奈何应月不喜生人,应钟只好独当一面,叫苦连天地处理昆仑的一堆烂摊子。 引火点灯算得上是一个放松的好时机,应钟只需在龙柩台露面点灯即可,不必应付那些宗派间的弯弯绕绕。 应钟应该开心的。 可这里是龙柩台。 往事历历在目,物是当年物,人却不复当年人。 应钟惆怅万分,偏头看了一眼戴着斗笠抱剑倚柱一副睥睨众生上仙样的秦瑟。 ……好嚣张。 该说不说,她这样,跟小师叔还……挺有夫妻相。 应钟没忍住,又偏头看了一眼,随机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两人,一个凶神恶煞似夜叉,一个锐不可挡似宝剑,都是出门能吓哭小娃娃的主,绝对天生一对。 只不过…… 他再看了秦瑟一眼。 秦瑟是琴瑟,是与小师叔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玉澜道君。偷师无望意图跑路,没想到小师叔对她情根深种,愣是翻遍天涯海角把她找出来抓回去了。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她于龙柩台众目睽睽下背叛昆仑,刺伤小师叔,以为这样便能成功脱身。结果小师叔伙同第七峰弟子再次将她捉了回来,还强行娶她为妻,囚禁于昆仑。补天阵一战,她不知使用何种秘术得以在绝杀阵的剿灭中存活,本以为一晃数年 过去,楚戎早就忘了她,她重获自由,可机缘巧合,两人又碰面了。 应钟代入玉澜道君的视角,顿时心生悲愤。 太惨了,什么都没得到,倒还丢了半条命。他以前真是个混蛋,怎么能骂她是个坏女人呢?她做的一切,完全在情理之中啊。换作他,一定在龙柩台就把楚戎杀了。 应钟同情的视线过于炙热,秦瑟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冲他比了个割脖子的手势,挑衅意味十足。 “想死啊。”她无声做口型。 应钟:…… 同情谁不好同情秦瑟。 龙柩台地处修真大陆正中央,占据广袤的数百里,是创世神的埋骨之地,集三千白玉阶,高耸如云,雾霞一色。因其特殊地理位置和起伏不定的灵力,低阶修士无法踏足。 秦瑟百无聊赖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大多是鼎盛宗门的内门弟子,法衣法器皆为上乘,神色有属于天之骄子并存的倨傲和谦卑。 秦瑟看了一会儿就神游天外了,无趣,极端无趣。仙门君子之道盛行,这群天之骄子动不动抛出一段令她云里雾里的诗文,以她肚子里的二两香油,别人骂她她估计都觉得别人是在夸她。 ……虽然没人找她搭话。 “前辈!”熟悉的少年音自背后响起,秦瑟回首,便见林鹤鸣咧着一口大白牙欢快地跑来。 秦瑟抽剑挥臂,在林鹤鸣贴近前剑指他的胸膛隔开了一段距离。 “我现在心情不好,逢人就想揍,你最好离我远点儿。”她面无表情地说。 林鹤鸣举手示弱:“好吧,我们隔这么远说话,可以吗?”手指悄悄挪开剑鞘。 秦瑟收剑:“有什么事儿吗?” 林鹤鸣颇有些委屈道:“我说过要服侍您,结果您转头就不见踪影,我蹲在净心阁给您分配的居所外等了好几日,始终没等到您。您去哪儿了?” 还有这事儿?同楚戎厮混几日,她都忘了还有个林鹤鸣了。 秦瑟没什么诚意道:“抱歉。” 林鹤鸣不说话,澄澈的圆眼睛不辨情绪直勾勾看了她好一阵子,眼尾一颗血痣突兀浮现,鲜艳妖异,平白给这副纯真皮囊添了几分邪性。 秦瑟被这颗泪痣晃了神,竟觉眼前这人好似有层层重影,她甩了甩脑袋,疑惑道:“你……你的……”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人群的某个角落忽然喧哗起来。秦瑟循声看去,只见东南角围挤了一堆修士。 有八卦!秦瑟当即撇下刚才未尽的问题,像一只快乐的鸟儿飞到了东南角。 人群自动给她让了一条道,秦瑟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了吵闹声来源。 貌似是一个星羽宫的漂亮meimei推了一个不知名门派的柔弱meimei一把,现在柔弱meimei正躺在地上以袖遮面瑟瑟发抖,而漂亮meimei眉宇间是毫不遮掩的鄙夷厌恶,面对众人的指点半分不漏怯,喝道:“你离我远一点儿,我不要跟病秧子做朋友。” 原来是柔弱meimei交友被拒。秦瑟了然。 她指着普普通通腰间挂了一块凤凰纹玉佩看不清脸的柔弱meimei问跟来的林鹤鸣:“她是谁?” 林鹤鸣说:“好像是近些年新冒头的望舒楼弟子,主修音律。楼主聂长留,凭一支哭殇笛撑起整个望舒楼,是乐修中的佼佼者。有传闻说他有意与星羽宫宫主长女叶未眠联姻。” 旁边有胆大之人适时插嘴:“站着的是叶未眠,躺着的是聂长留的meimei,聂疏雨。” 原来是小姑子和嫂子的争执。秦瑟在心底叹了口气,不欲过多理会。 然而叶未眠敏锐地捕捉到了秦瑟“清官难断家务事”的意味,高声道:“我才不会嫁给聂长留,一个灵脉都还要搭借别家的寒酸门派寒酸乐修,竟然想高攀我,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ou。” 有趣,秦瑟的眼睛亮了亮,沉吟道:“若你不愿嫁聂长留,不嫁便是,何苦羞辱他的meimei呢?” 围观的群众见玉澜道君出头,纷纷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句悉悉索索地讨论。 “这叶未眠性情果真娇纵,我看那个聂疏雨巴巴地跟她打招呼,她倒好,一把就把人推地下了。” “人叶未眠可是星羽宫大小姐,任性一点儿怎么了?她哪怕是当场把聂疏雨杀了,又有人能奈何她吗?星羽宫一根指头就压得死望舒楼。” “聂长留费尽心思跻身上流修真门派,没想到,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哈哈。” 眼见周围的言论愈发不堪,叶未眠急了,解释道:“我只是推了她一下,哪儿知道她风一吹就倒。我没有要杀她,也没有针对望舒楼,纯粹讨厌他们俩罢了,你们……你们根本是无稽之谈。” 秦瑟恶劣地拱火:“讨厌她就要推她吗?你看这儿这么多人讨厌我,有人推我吗?” 叶未眠根本不认识她,秦瑟一直挑刺,她讨厌死她了,偏生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无从辩驳,但又打死不想道歉,于是跺跺脚,脑子一轴,也噗通一下趴到地上。 围观众人:…… 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推搡陷入胶着。 这时一身浩然正气仿若天神的应钟从天而降,一手拎起叶未眠,一手拎起聂疏雨,道:“够了,两个小姑娘闹矛盾,你们起什么哄?”说着,他凌厉的视线便落到秦瑟身上。 目光交错的一瞬,秦瑟读懂了应钟的暗示。 ——时机成熟,行动! 秦瑟发挥她精湛的演技,冷笑一声:“哼,我看你们这些仙门世家出生的家伙,根本看不起我们这些师出无门之人吧。明显这位叶小姐仗势欺人,你却如此袒护她,把她对聂小姐的欺辱轻描淡写带过,是欺负她背后没人吗?” 这话说得,意外的有道理。应钟根本无从辩驳,支吾了半天,生硬道:“你血口喷人……” 秦瑟负手冷笑。 应钟败下阵来,低头轻声问叶未眠:“你的情郎哥哥呢?” 叶未眠摇头:“我……我不知道啊。” 应钟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挫败感,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再干瘪表演一下,这时猝然传来一声怒斥:“登徒子,放开眠眠。” 终于等到你——循天宗首席大弟子,周泽。 应钟努力压下嘴角,悄无声息瞄了一眼秦瑟。 秦瑟不见异样,好整以暇撩起眼皮看周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