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绝但为君 114 尘埃落定月如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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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是给脸颊碰着的凉意给冷醒的。 才想动手撑起身子,却发现手脚皆动弹不得,她忽感痠麻难当,轻哎了一声。 「醒了?」 这嗓音,她不会错认的。 抬起眼,只见裴少懿向她走来,蹲在她面前,亮出那根曾刺入她喉间的银针。「你躺得可真久,麻药原来这么有用?我还以为我差点就害死你了。」 湘君这才知晓自己身处在裴少懿的厢房里。「你把我綑在这儿,与杀了我又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裴少懿双手攫住她肩头,让她起身坐稳。「别瞪我瞪得这么用力!你要是掉了脑袋,就见不到你朝思暮想的云暘公主了!」 湘君气恼的哼了哼;昨天这女人还替她掩盖行踪,却不想在紧要关头,成了擒下她的最后一着。 少懿自怀里掏出两锭元宝,湘君睞了,别开头。「我就说了,你就算装也要装得心悦诚服!结果你在干什么!若非我隐而不报……这要是给殿下知道了,你想她会对你怎么样?」 「她对我怎样我不在乎!反正……反正她就是把人命视如草芥,把尊严放在脚底践踏!我也已经……除了性命,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了!」 「我劝你别把话说得太满,我跟殿下都清楚如何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法多得是!」她猛然拉开湘君身后的抽屉,把银两丢进去。「饿了吗?」 湘君咬牙切齿,「你究竟要把我绑在这儿到几时!」 少懿端来一碗加了rou汁的饭,「吃一口,吃了我就告诉你。」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湘君摇头一叹,「裴少懿,我真是不懂你!」 「那不正好?我也不明白为何有人能够如此死脑筋!」裴少懿舀了一小口,「来,吃!」 湘君张嘴,含住了那口饭,在裴少懿的瞪视之下,一点一点的嚼着。 「殿下没说个明确期限,不过,」少懿仔细地让整碗饭都和上了rou汁,勾唇一笑,「定是将你绑到尘埃落定为止。」 湘君把饭吞下肚,狐疑的张唇,「什么意思……唔!」 「你忘了我昨日跟你说过什么?」少懿眼明手快的又塞了她一大口饭。「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湘君简直不敢置信,「你们动手了!」 「殿下一早回宫就在策画此事。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就算给你知道通盘计画,你也无力阻止。」少懿伸指,挑逗般的滑过湘君的脸面。「所以殿下非要阻止你彻查玄马失蹄一案不可,你所查之事,是她唯一的破绽。」 「那个小桂子,当真是受了太子的唆使?」 「嗯,顾怀安让他餵给玄马吃了不该吃的,接着让他告假返家,再趁机杀人灭口。」 终于得了少懿亲口证实,真相大白……湘君却丝毫不觉欣喜。「那,太子究竟打算怎么……谋害娘娘?」 「前一计你已经知道了,娘娘没坠马身亡,不过却也因祸得福,给了殿下个能成此一石二鸟之计的机会。」 「一石二鸟……说得可是娘娘与云暘公主?」 少懿挑眉,又动了动装满白饭的调羹,湘君如愿张嘴;等她吃下后,少懿靠近她耳边,一字一句清楚的说—— 「我不知道,你就在这儿耐心等着吧!」 顺利达成目的,裴少懿毫不恋栈的捧着碗转身离去,「裴少懿!你给我站住……回答我!裴少懿!」 捧着空碗踏入回廊,等在那儿的,是换上一身华丽秋装的聿琤。 今晚月明星稀,聿琤独自尝着薄酒,静静地待在院落里赏月。月色空明,照得一地清冷,金乌银线在月色下闪耀生辉,神圣高贵,彷彿仙子下凡。 少懿的眼神定定地望着聿琤,快步趋上前,把空碗交给贴身宫女,随意净了手,默默来到聿琤身后。 「她醒了?」 「是,让她把饭也给吃下了。」 「呵!想不到你居然能逼她就范,了不起!」聿琤旋身,挑起少懿的下巴,笑得嫵媚艷丽。「我说少懿。」 「是?」 「你什么时候,与湘君走得如此近了?」聿琤半敛着眼,眷恋的的投进她怀里。「我一直以为你恨她。」 「既是殿下看上的人,少懿若一味敌视她,岂不是给您添麻烦?」 「真明事理呀?其实,不麻烦!看你们针锋相对的,有时也是种乐趣。」 环住聿琤的臂膀微微收紧,「少懿真不能苟同殿下这等乐趣了。」 聿琤轻笑,要宫女满上水酒,先献上一吻,再亲自端起酒来呈给少懿。「来,给你的奖赏。」 少懿一饮而尽,两人挽着手随意散散;良久,她才道:「夜已深了,殿下还不打算歇息么?」 「想等消息……」聿琤将她的手搁在腰际,任由她抱着。「等那尘埃落定的消息。」 「等到之后又如何?」少懿以指代梳,顺着聿琤的发道:「您真的欢喜么?娘娘若就此薨了……」 「我当然欢喜了!」聿琤睇了她一眼,「没有什么比这个结果更让我欣喜的了!」 「殿下……」 聿琤咬唇,眼眶忽觉一阵热辣,她扬起唇角,低头抹掉眼底的泪,却是泪流不止。 她仰望月色,不住哽咽。「得不到的,我便是亲手将它给毁了……母后如此!湘君也……」 少懿抿嘴,神色伤感,默默把怀里的聿琤收得更紧。 * 推开被褥,清冷的空气让聿珶忍不住缩了缩颈子。 望向身边,聿珏兀自埋在被子里睡得极熟;瞧着姊姊那沉静如昔的睡顏,聿珶先是扬唇,未几,笑容很快便垮了下来。 难得同榻,聿珏彷彿不吐不快,从谷燁卿奉旨出征,聿璋与韵贵妃之间的齟齬,一直到担惊受怕的皇后,还有不知何时又要对她们下手的太子一路说下。 见她眉头深锁,聿珶只得好言宽慰;两姊妹一路说到了半夜三更,累极了的聿珏才终于入眠。 那个从前无忧无虑,给人捧在掌心呵护着的公主,如今却独自承受着比任何人还多、还要巨大的苦楚,加诸于外在的事务已然够多够累,更别说肚里还怀了个孩子。 如果能行,她也愿意替聿珏稍稍分担一些重担,哪怕只是一丁点儿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好。 随侍的宫女正欲开口请示,聿珶抬手制止,逕自下榻,「让云暘公主多歇一会儿,别轻易打搅。」 梳洗罢,但见袁既琳轻手轻脚的入殿,一副深怕侵扰两人的模样;聿珶浅笑,将她招来吩咐道:「你将烘炉备妥,我来把药重新热过,再呈与母后。」 袁既琳面有难色,「恕下官直言,公主身分娇贵,地位尊崇,昨晚煎药一事偶一为之尚可,样样巴望您亲力亲为,成何体统?还是让下官来吧。」 「不成,母后昨儿个受太子如此侵扰,已成了惊弓之鸟,除了二姊,她谁也不信……」 「殿下难道也信不过我么?」 既琳一句话让聿珶为之语塞,但见她垂下眼,双手紧紧交握着;聿珶自知侮辱了她,只得自清。「不是……宫里谁人不知袁太医仁心仁术,寧愿把生死之重责独揽,也不愿见死不救;但眼下乃非常时刻……况且,药方子是我开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才不至于连累到你。」 袁既琳瞠目,颤着声调低喊,「殿下!」 眼看既琳不愿退让,聿珶只得把话说透,「一边是我的亲娘,另一边是待我如亲姊妹的二姊,两边无法兼顾,是以,我只能择一从之……」她握紧既琳,一字一句清楚的道:「你听着,不管娘亲与太子如何盘算,都与我无关。」 这句话也等于是在袁既琳心头刺上一针,「您……心意已决?」她竟选择要与德贵妃撇清关係! 聿珶咬牙,撇开袁既琳。「嗯!我与二姊同进退!」 袁既琳噙着泪,对聿珶不住摇头,「万万不可!您千万不能有这种想法……」 「聿珶?」 聿珏醒了!聿珶连忙抹了抹脸,回头迎向聿珏,「哎,二姊怎地醒了?给我搅扰了?」 「不是!我早已习惯在破晓时醒来,即便昨儿个与你彻夜相谈。」聿珏下榻时神采飞扬的,一点儿不像睡不足两个时辰的模样。「哟?既琳也过来了,母后可醒了?」 袁既琳赶忙行礼,「下官参见云暘公主……娘娘已醒了,正候着您。」 聿珏頷首,果决的下了令,「我明白了,知更画眉,去给母后打理早膳。」 两位宫女面面相覷,「可是殿下仍未梳洗……」 聿珏摆手,儼然是当家作主的姿态。「我自己来就行了,你们快去,别令母后久等。」 「是、是!」 * 与昨日一样,不管是用膳或是换药,皆在聿珏的陪伴下完成;许是知晓女儿用心,相较于昨儿的狼狈,皇后已是镇定许多,甚至偶尔还能看见几抹笑容。 饮口香片润喉,皇后躺回软榻上,舒了口气,「话说回来了,珏儿……你可想到了什么反制之道?」 「反制……母后是指,太子?」 皇后的神情无比慎重,「她定是处心积虑地想要为娘的性命,昨儿个幸亏你及时回宫,才不致让她得逞,但咱们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 聿珏刻意压低了声调,「昨日趁着太医会诊时,湘君过来与我说了,她已掌握到太子对您的玄马下手的确切证据;快一些也许今日便有消息。」 皇后稍感欣慰的点头,「湘君查案虽勤勉,到底还是受制于太子……为娘的想到一计,就不知你能否狠下心来?」 「您说说看?」 「直接让湘君动手,把太子给除了,以绝后患。」 巾帕陡然离手,聿珏盯着说出此计的皇后,忽然间,眼前的脸竟不预期的,与聿琤的脸相贴合。 「不,千万不可……此计无论成败,不只是湘君,更会连累藺家上下五十馀口!」 「果不其然!」皇后笑叹了一声,「说到底,你只是捨不得湘君送死,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