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闵致皓待在车子里整夜都没有离去。

    手机关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把车开到未知的地方，然后停下。

    他摇下车窗，吹着晚风，这季节的晚风有点偏凉。

    想到刚才他跟尹乔茵的对话，他难忍怒气就衝出来，不顾已经泣不成声坐在床上的尹乔茵，直接拿着车钥匙衝出家门。

    在开车的途中，脑子一片空白，等到停下车后，才冷静下来。

    「要跟我谈甚么？」

    「今天找到希爱的是柳时澈……」

    「为、为甚么他会知道希爱不见的事情？」

    「我想到你昨天说的那些话后……担心是柳时澈带走希爱，才打电话给他，他问我为甚么打电话给他，我才告诉他希爱不见的事情……」

    「然后呢？我想这不是你要跟我谈的事情，对吧？」

    「时澈他……找到希爱后，带她去吃冰淇淋，就这样。」

    「说重点，乔茵。如果你的重点，是我不想要听到的重点。那就不要说，就当没什么好谈的。」

    「我想谈的……就是你不想要听的事情。」

    「你想要让柳时澈以白马王子哥哥的身分，陪在希爱的身边？」

    「……」

    「你真的疯了……尹乔茵。」

    「对不起……致皓。」

    「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为甚么？我实在是很不想跟你吵这件事。」

    「当我看到……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是多么的幸福。我的心很痛……所以才想说……希望跟你谈谈。」

    「尹乔茵，你心会痛，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打算这么做的时候，我心也会痛吗？」

    「致皓……」

    「这些年来我的努力，怎么办？我这么努力当希爱的父亲，你却不当一回事。你知道我很后悔……当初不应该回来，不应该重返歌坛。但为了你，为了希爱，我不得不这么做。可是这么做的同时，我害怕的事情成真了……柳时澈仍重新出现在你面前，而你也因为他的出现开始变了。」

    「我没有爱他，我真的没有爱他！」

    「我知道你没有爱他，但你也没有放下他，不是吗？」

    「……」

    「我很爱你，乔茵。我爱你那善良的个性，是你那善良的个性吸引了我，却也同时折磨着我。我多希望你的善良不要用在柳时澈的身上，狠下心来推开他不是很好吗？为甚么总是要心疼他，他值得你心疼哪里？只因为他的家人死在你的父亲手里吗？所以你感到愧疚就必须要心疼他，那乾脆你不用跟我谈，直接跟我离婚，带着希爱回到柳时澈的身边不就好了？」

    「闵致皓！」

    尹乔茵受伤的眼神，深深映入闵致皓的眼帘，怎样也挥之不去。

    「应该要说……对不起的。」他的头靠在方向盘上，痛苦说着。

    「我……怎么会说出那些话？」

    他明明知道，痛苦的人是尹乔茵，这三年来他的痛苦比不上她。

    为甚么还要说那些话，让她难过呢？更何况她今天还是个孕妇……

    「孕妇。」想到这一点，闵致皓重新发动车子，然后踩下油门，凭刚才的记忆开回回家的路。

    他一边加快油门同时一边喃喃自语，「该死，我真的很该死……」

    「谁都没有错……该死的。因为都已经诚心懺悔过，该死……为甚么我要这么的小心眼呀！」

    在夜里，他独自一个人大喊。

    他早就已经原谅柳时澈，他其实也知道他过去的悲伤及痛苦，他只是在闹彆扭。

    从那天柳时澈在镜头前的坦白，闵致皓已经在心中，原谅了他。

    闵致皓匆忙地回到家，三步併作两步跑着，一回到家，把鞋子甩下后，奔入他跟尹乔茵的卧房。

    尹乔茵一听见声响，睁开双眼，看到闵致皓回来的瞬间，她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滑落。

    「对不起……」闵致皓衝到她的面前，紧紧抱住她。

    「我才要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有想过你的感受。」

    「是我……是我要说对起不起，你没有错。我太自私了……」

    他们紧紧相拥，然后躺在床上，一起看着天花板。

    说了很多琐事，无关紧要的琐事，但仅仅如此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幸福。

    谁都没有再提起他们吵架的事情，这也是他们的默契。

    她知道，他会用他的方法，解决那件事。

    他知道，她跟他谈起这事，是有考量的。

    所以他们都会让步，尊重对方的选择。

    「没有想过，你会主动约我出来。」柳时澈一来到约定场所，就用轻浮的态度迎接闵致皓。

    闵致皓用极致厌恶的眼神，看着柳时澈，「你讲话还是那么惹人厌。」

    「呵……这样才会像回到还没吵架前的我们。」柳时澈说，他转身望向一片绿油油的草原，上头还有小孩子们在奔跑着。

    「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对吧？」

    「提以前做甚么？都过去了。」闵致皓不以为意地说。

    「常常来这里和徐智荷，三个人一起。」

    「对了，徐智荷还有跟你联络吗？」柳时澈问。

    闵致皓摇头，「从那天起就没有联络了。」

    「是吗？」他浅笑，「想到以前，我们三个总是会趁工作空档跑来这里发洩压力，一起在草原上奔跑，跑累了就躺在草原上望着天空……」

    「想回到过去吗？」

    「有点。」柳时澈苦涩笑着，他抽出一根菸，点燃，「回到过去的第一件事情，是放下所有仇恨和慾望，然后不背叛你，拆散你跟徐智荷。接着……如果遇见尹乔茵的话，就会跟她在一起，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

    「这些事情，只会出现在梦里。」闵致皓斜睨他，「而且即使你当初没有拆散我跟徐智荷，你也不会遇见尹乔茵。别忘了，是我让你遇见尹乔茵的。」

    「哈哈哈……也是。」柳时澈豁然笑道。

    「就算你真的偶然遇见尹乔茵，我想你一定会被尹乔茵狠狠给甩了，因为你的私生活太混乱。」

    「不一定喔……说不定我仍会像现在一样，深深爱着尹乔茵也说不定。」

    闵致皓瞪向柳时澈，柳时澈调皮吐了吐舌说：「可惜……她现在深爱的人是你。」

    「知道就好。」闵致皓重新望向天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跟柳时澈聊天，用这样的讲话方式。

    「对不起。」

    柳时澈突然的道歉，让闵致皓不意外。

    「如果是为了徐智荷那件事，道歉就免了。」闵致皓说，「因为我早就不在乎，不……应该说从来不在乎。」

    「骗人。」柳时澈明白，闵致皓也是个爱面子的人。

    「但是如果是为了尹乔茵的话……」闵致皓看向柳时澈，「那我就必须要揍你很多拳才能消气。」

    语毕一个瞬间，拳头就往柳时澈的脸颊砸去。

    这一拳并不轻，柳时澈整个人跌落地面，但他不吭声，也不将溢出嘴角的血擦掉。

    「你知道……你那天拋弃尹乔茵后，乔茵她昏倒被送到医院吗？」闵致皓忿忿地说，「而那天也正是她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

    「对不起……」

    「这件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他怒吼。

    「当初是你自己要拋弃希爱，现在有甚么资格出现在希爱的面前？」

    柳时澈起身，两膝跪在闵致皓的面前，「我知道我没有资格……」

    「既然自知没有资格，那么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听见希爱喊你爸爸。」闵致皓抓起柳时澈的领子，「都不能以希爱的父亲身分陪在她身边，知道吗？」

    他甩掉柳时澈，「我今天找你出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些。」

    柳时澈望向闵致皓。

    「你要是敢跟希爱提起自己是父亲的事情，那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话落闵致皓随即转身离去，不想要在跟柳时澈多待一分鐘。

    泪水从柳时澈的双眼里涌出，「谢谢……还有对不起。」

    一回到车上，想到刚才自己做的那些事，还有说的那些话，让闵致皓感到无地自容。

    如果是以前的他，绝对不可能会做出这件事情。

    他望着泛红的手，那一拳看样子真的打很大力，但也罢，够大力才能消这些年来的怒火。

    就在这时，他发现他放在车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觉得奇怪，刚才才跟柳时澈谈到的徐智荷，竟然现在突然打电话给他。

    真是莫名其妙。

    他接起电话，徐智荷开口就问：「尹乔茵现在在你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