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二十九章 嗔则形毁
己方只有四人,敌方却是精兵强将,高手如云,强弱之势悬殊,但白岩等四道人仍袭向六道诸道主,纵使心知必死,也要在死前一倾心中恨火! “好,咱们道门之人,岂能受六道恶徒摆布!” “诛杀邪人是公义,过往睚眦是私仇,晏世元你以为我们正道之人与你一般轻重不分!” “谁会与你们这些恶徒玩游戏,要玩你们自己玩吧!” 其他被囚的道门之人见状纷纷叫好,大感快慰。。 可惜四道人未冲上高台,就被其他鬼修拦下,而鬼卒从两侧掩上,转眼白岩等四道人就被淹没在鬼军之中。 血万戮见状,看着晏世元奚落道:“晏道主,从我们修罗道讨下这几人,就是为了演这出戏?戏虽不错,不过,好像并不是按你预想演的啊。” 晏世元面色颇为难看,喃喃道:“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不相杀,有活路不愿走,非得寻死。”眼中竟带出迷茫之意。 阴魍魉道:“既然出了岔子,那便赶紧了结吧,众军,将他们拿下!” 道人们虽都功力不凡,但双拳难敌四手,不过片刻,在四面八方的鬼卒中顿感难以支撑。 眼见迟早亡于鬼军下,白岩寻思着要死也要拖上敌酋,随即高声喝道:“阴魍魉,以多击少的无胆鼠辈,只敢躲在鬼军后面,可敢出来一战!” “哦?朕若应战了,四对一,你们便不是以多击少么?”阴魍魉手撑着腮,饶有兴味道 白岩道人道:“笑话!你大可叫上晏世元,血万戮,血千秋,以四对四!道门岂会如你们这般无耻!” “哈哈,可惜,凭你们也配与我叫阵?”阴魍魉傲慢笑道,手一点,浓如墨汁的鬼气从指尖溢出,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厉鬼呼啸而出。 厉鬼号哭声,怪叫声,狂笑声此起彼落,疯狂嘈杂而又震撼人心,四道人顿觉呼吸不畅,一时分神已被逼回了竞技场之中,却听阴魍魉道:“不过,以四对四倒是个好主意,朕给你们个机会,能击败我这四个手下,朕便给你们挑战的机会。” 话音方落,便见四个带着鬼面,身着黑袍的鬼奴从看台而降,落到竞技场中,自四方围向道门四人。 白岩等人心生戒备,随即朗声道:“好,便先除你爪牙,再来对付你!”说罢,各自挑选身边敌手,四对四的战成一团,竞技场一时刀鸣剑啸,宝光纵横。 白石道人与白岩各对上一鬼奴,战上数招,对敌手的修为已有拿捏后,白石生起较劲之心道:“白岩,便先比谁先解决眼前对手,如何?” 白岩冷哼道:“有何不可!” “那你输定了!”白石高喝一声,翻掌起落,尽泄对地狱道的一腔恨火,他本就自诩功力胜白岩一筹,此时掌时而轻如鸿羽,时而重逾泰山,变化灵转,威力万钧,与他对敌的鬼奴渐渐支拙,被他寻得破绽,一掌直入中宫,击在胸膛之上,霎时对方已被击得全身骨骼尽碎,死得不能再死。 下一瞬,白岩那边也分出胜负,白岩所使为剑,却走的是厚重雄浑一路,一剑断了鬼奴首级,脑袋“咕噜噜”的在地上滚了数圈才停止。 “哈,是你慢我一步。”白石嘿然道。 却见那方,白岩直勾勾的盯着滚落的人头,面如死灰,形如木雕,痛呼道:“羽儿?怎么会是你!” 白石一惊,向那人头看去,人头上的鬼面面具已经滚落,露出一张沾着泥带着血的年轻面容,而这张脸他也认得,便是白岩的独子。他们一门在援救天师道时遇袭,白岩拼命掩护他的儿子离开,本以为他已经平安脱离,想不到竟也落入地狱道手中,并炼制为鬼奴,上演了这场血亲相残的悲剧…… 白石突然脊柱发凉,浑身每个毛孔都战栗起来,若白岩杀得是自己亲子,那他杀的又是谁? 白石颤抖着走向他方才所杀的鬼奴,畏惧的解下他的面具,却是双脚一软坐到在地,之后嚎啕大哭道:“叔父,侄儿不孝,侄儿大不孝,怎坐下这该天打五雷轰的逆伦之举啊!!”白石所杀,是他亲身叔父,也是引导他一直扶持他的门中长老,对他来说,素来是比亲身父亲还亲,没想到竟亡于自己手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二道都在泣血悲嚎,凄惨之态令人动容,却在此时传来一阵恶意至极的笑声,刺耳,癫狂,又令人毛骨悚然,正是晏世元笑得前仰后合,那般得逞模样,哪还有先前的迷茫。 “晏世元,是你!,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你!”白岩被笑声吸引,双目赤红,如颠如狂的看向晏世元,炼制鬼奴需要时间,而他儿子既然变为鬼奴,便证明对方早已计划好了,提前做了准备,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是最擅长玩弄人心的晏世元。 晏世元笑容一收,摇头道:“白岩道长,你要报仇与我何干,可莫找错了目标啊。” “道长,想想吧,方才放弃活命机会要与我们相杀的是谁?” “挑战鬼王陛下,要以四对四的是谁?” “对上鬼奴,出手毫不留情的是谁?” “最后手刃你儿子的又是谁?” “我给过你许多机会,但你内心被嗔恚左右,一次次舍弃机会做下最错误的选择的是谁?” “最后,再问你,你的仇人,又到底是谁?” 晏世元语调轻缓,仿佛又带有莫名的魔力,每问一句是谁,白岩道人眼中就多一份迷惘恍惚,最后颤声道:“是……我?” 晏世元双目一闭,叹道:“那你还想报仇么?” “对,报仇,报仇……羽儿,我这就替你报仇!”白岩面容突得狰狞,双目赤红道:“恶徒,给羽儿偿命吧!”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吼声,白岩剑在脖子上一抹,竟是一剑割断了自己头颅,头颅滚着圈,与他儿子的头颅滚倒了一起,彼此对视…… “师……师兄?”白岩的颈血溅到了白石面上,白石却如泥塑一般,双目呆滞空洞。 晏世元惋惜摇头道:“你师兄已经死了.” “死了?”白石道人痴痴道。 晏世元用着充满诱惑性的嗓音道:“没错,你知晓是什么害了他?” “白石道长,莫听他的话,别受他影响!”被困的其余道门之人见白岩已被生生说死,顿觉不对,大声喝阻道,但白石现在已几近精神崩溃,双目痴迷,对外界声音全无察觉。只愣了愣,问道:“是什么?” 晏世元道:“是他的那颗嗔心。” “嗔心?” “不错,不错,怨恨,愤怒,仇视皆为嗔心,修道之人在常人眼中便如天人一般,舍弃嗔念,清净本心,但白岩道人他却被嗔心占据。” “因为有嗔心,他宁愿不要性命,也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因为有嗔心,他才失了冷静,竟辨认不出自己儿子的身形和招式路数,因为有嗔心,他才先杀了儿子,又杀了自己。嗔是心头火,烧尽别人,也将烧尽自己啊!”晏世元痛心疾首道。 “这个世界,需要宽容和谅解,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对六道,对自己多一份宽容呢?落得如此悲剧,皆是因嗔而起,所以,若要身心自由,不再痛苦,就需要去除嗔心!!”晏世元神色庄严道。 “去除嗔心,就不会再痛苦?”白石空洞双目突然放出神采。 “没错,去除了嗔心,就不再痛苦!”晏世元点头道,虔诚慈悲的神态,宛若渡人脱出苦海的高僧。 “好,那我,这便去除了这嗔心!”白石扬声一喝,竟一爪掏进自己心口,将血淋淋的、犹在跳动的心脏扯出! “真的,不再痛苦了呢……”白石露出笑容,慢慢合上了眼睛。 场上仍剩下李道长和木隐者,见到白岩、白石二道人的惨状已是遍体生寒,生怕出手重了伤了至亲之人。 交手一阵,木隐者审视了对手身形,问道:“师傅,可是您?可是您老?” 可对手却不答,反而越攻越急,木隐者不敢下重手,只得口诵法诀,招出无数藤萝,密密麻麻的缠向那鬼奴,却见鬼奴使出相同术法,同样是藤萝破土而出,但鬼奴所招的藤萝却是如枪如矛,直刺向前。 一者留手,一者动杀,相同的术法立刻有了高下之分,木隐者的藤萝被刺穿,随即,身遭无数藤萝穿身,被刺成了筛子,全身无一好rou。 “这术法,果然是……师傅……”木隐者喃喃道,随即也失去了生命。 “你们!畜生,我与你们拼了!”兔死狐悲,让仅存的李道长又怒又恨又惧怕,唯恐误伤至亲,不敢再对眼前鬼奴出手,而是谁真气一震,震开眼前纠缠的鬼奴,御使一个浮尘攻向晏世元。浮尘迎风而涨,浮尘尾端千丝万线直射晏世元。 晏世元稳然不动,眼看就要被丝线洞穿,便见眼前一晃,鬼奴竟是再度逼上,毫不畏惧的横身挡在晏世元面前,李道长连忙收手,而那鬼奴,已毫不留情的,一掌印在他心头。 李道长惨呼一声,坠落在地,又挣扎着爬起,用尽生命最后余力向那鬼奴走去,“你是……明月,还是明心?好徒儿,师傅不怪你,不怪你……” 李道长费力伸手,欲摘鬼奴面具,鬼奴也静静站着,不做动弹,但面具离体,李道长却是双目眼睁,大惊道。 “你,你不是我徒儿,你是谁!!” 眼前之人非但不是他徒儿,更有甚者,灵动的双目写满嘲弄,跟一般面容僵硬,双目空洞的鬼奴也大有不同。 “哈哈啊哈哈!”两声笑声同时传起,皆是说不出的奚落,一声是晏世元,一声是眼前之人。 “李道长,在场只你了断了嗔念,竟能对我人间道道众手下留情,晏世元佩服,佩服!”晏世元遥遥一拜道。 思维受到误导,以为是弟子手下留情,却没想到最后一人真是敌人,而他竟为了敌人,舍弃了杀晏世元的机会,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李道长面容扭曲,眼眶几要瞪裂。 “恨!恨!贫道恨啊!”仰天一声,是最后的不甘,无尽的怒火恨火席卷心头,涌边周身,李道长本就破碎的筋脉在嗔怒之下寸寸碎裂,全身暴血而死! “嗔则形毁,身体臭秽,五浊不尽,天人不衰!”晏世元如毒蛇般阴沉的声音传来,成了李道长生命最后听到的声音。 竞技场上汩汩鲜血流入两侧沟渠,竟是很快便将血排干,而另一处,却涌上了暗红鲜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