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之兄长,苗疆大巫 第44节
楚桓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竹阕乙,可竹阕乙这样的人一举一动都倍受关?注,遮挡也不?中用啊。 但他没等太久,竹阕乙与繁芜拉开距离, 脸上依然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甚至他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见竹阕乙走远, 楚桓松了一口气, 叮嘱大夫:“你们快给她治腿吧!” 大夫给繁芜接上腿骨用木板固定绑带后, 繁芜的脸上才恢复了一点血色, 楚桓才离开。 等楚桓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梅花树亲,宜嬷嬷快步走过来:“你认识那门?客?” 宜嬷嬷说的急,语气不?好。 知她想问的是楚桓,繁芜懒得出?声,脸上的神情甚是寡淡,停了有一会儿才摇头。 … 正好快春节了,繁芜的腿折了以后顾夫人给了她提前养伤的应许。 春节前繁芜一直在养伤, 偶尔走动也只?是在厢房前的院子里。每日熬药喝下后便开始练字,因此也似乎是逃过了一段繁忙的年前。 布山自那日带给她那份案宗后再没有来过, 可那份案宗对柳家因何入罪写的是“叛国?”,而柳家只?是被?抄家,废了侯爵,为官的几人也被?判了流放。 通常情况下叛国?从轻也是夷三?族。 所以判流放,也许是因为拿不?出?证据来。 她等布山来,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他去?查,可布山迟迟未出?现,都快让她怀疑布山是不?是暴|露了?如果布山不?再来别府了,那她又该如何联系谢长思?呢…… 她决心等年后再看看了,如果年后布山不?出?现,她只?能想办法去?禁军署找谢长思?了。 想知道?月州发?生了什么,还得再去?一趟月州。 上次她从云梦郡逃亡月州,在月州城外购马车办户籍也未进城去?,想来只?是天意让她错过打听大姐的机会…… 那大抵是她距离大姐最近的一次。 月州城囚禁了她大姐的青春,是一个女子从豆蔻年华到桃李年华,七八载无价的时光啊…… 绿萼在前院忙完已?经天黑了,提着食盒匆匆赶来。 “阿芜jiejie!你可饿了!”她小跑着踏进繁芜的房中。 繁芜放下笔,有些艰辛地从木凳上转过身来:“我?还好。” “嗐,如果不?是两位姨娘为一套新衣又吵了起来,也不?至于这么晚。”绿萼忍不?住吐槽。 繁芜也觉得奇怪,两位姨娘一个是部族小姐一个也是大户出?生,不?至于经常为了一匹丝一套衣吵架的……况且听说这两位姨娘刚进别府时好的如同亲姐妹。 大约是从冬月起开始起争执,以致于现今跟仇人似的。 “那衣裳绣的是什么?” “是套珊瑚色的,裙襕处绣着一圈芙蓉花,外披绣着木芙蓉,我?记得是红梅绣的。”绿萼说着将食盒里的饭菜给她取出?来,又扶她过去?吃。 繁芜想起来了,红梅的绣艺是后院一众婢女里最好的,宜嬷嬷为人苛刻极少夸人也没有吝啬的夸赞过红梅。 红梅和白芷关?系挺好,两人都是别府刚建成时就进府的人,虽然都很年轻但也是府中资历老的婢女了。 绿萼坐下,叹道?:“还好咱们夫人不?喜艳色也对衣裳不?看重,不?然好看的衣裳哪轮得到她们来挑。” 繁芜夹着菜的手微停,现实的顾流觞,和她梦里的顾流觞确有诸多不?同。 如今的顾流觞是把狠厉但不?漏锋芒的古剑,梦里的顾流觞是明媚浑身带刺的玫瑰。 她褪下了梦里常穿的绯衣穿上与高旭颜一样的黑色,却又选择在脸上敷上厚厚的脂粉…… 她的狠厉从不?输高旭颜。只?是比之?梦里的那个顾流觞,如今的这个更?让繁芜看不?明白。 “……夫人在月州时也不?喜艳色?”繁芜放下碗,淡笑着问。此时她垂着眸,绿萼未瞧见她幽深的眸色。 绿萼一噎:“……这我?就不?清楚了。” 绿萼想了想又道?:“大抵人都是会变的,我?以前觉得金子俗气,可现在我?只?想要金子做的首饰,不?能戴放着也好看。” 繁芜低头一笑,附和了一句:“若能出?府,我?也将铜钱换成金子去?。” 天黑了,绿萼提走了食盒:“阿芜jiejie你早点休息,明早我?得空给你将新衣裳送来。” “还有我?的?” “夫人说了灵秀阁的人一人一套冬衣。”绿萼笑着带上门?。 “绿萼你等等……”繁芜突然站起来,杵着拐走到门?边。 只?是一刹那绿萼瞧见她的脸色比之?前多了一层灰白感,原本粉色的唇一瞬间失了血色,她疑惑地看向她。 “……阿芜jiejie?” 繁芜盯着她的眸,声音带着一股子喑哑:“……夫人没说她生辰的事?” “生辰??”绿萼惊诧出?声。 繁芜见她的神情,心里已?知道?答案了,便没有再问什么,她摇摇头:“我?随便问问,好冷,绿萼忙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 绿萼不?疑有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掩上门?后,繁芜的身体重重地靠向门?背。 她的jiejie出?生在春节,因为是娘亲的头一胎,所以迟迟生不?下来,稳婆从产房出?来对她爹摇头说情况不?好。 爹不?顾稳婆阻拦走至床边,柔声问娘亲:“今日春节夫人有何心愿。” 彼时娘亲筋疲力尽,虚弱的答:“……看了这么久的冬雪想看繁花似锦。” 爹红着眼:“好,夫人我?请了休假,陪夫人看春花去?。” 她父亲的同僚曾说,他为官时为了多得月俸养家糊口,勤勤恳恳宵衣旰食,月假休沐都是拒绝的。 jiejie出?生的那一年,她爹请了一个月的假,那年三?月,爹陪娘亲游遍了与絮州邻近的郡县。 等繁芜再回神,半边身体微发?麻,她杵着拐走至桌边,摸黑点燃灯盏。 顾流觞并不?在意扮演的是谁,所以她不?会去?刻意记她jiejie的生辰。 她死死地盯着灯盏的火光,只?觉得眼眸都被?这光刺痛了…… 生如草芥,命不?由己。 如果没有背上那张图,她jiejie的人生,何尝又不?是她的人生? 多少教坊司内的女子的一生,都如她jiejie一般…… 而她的一生,从娘亲将那张图刺在她的背上开始。 她忍受过让八岁的她昏厥过去?的疼痛,于是也记住了,背上这张图是她家三?代人的使命。 这也注定了她不?可能在教坊司内呆到成年。 命运的旋流从她逃离教坊司开始。 …… 她娘亲死前告诉她东齐国?要絮州是因为这张图,于是她从始至终一直这么认为。 可她从未想过,为什么娘亲会这么说。 又为什么东齐国?一定要得到这张图。 逃离邯郸教坊司后,那时她身上还有钱,也确实好奇过背后这张图,偷偷对着客栈的镜子瞧过这张图。 那是她唯一一次这么细看承载着她家六口人性命的东西…… 不?过一张图和几句玄机密语。 她看过一遍后便死死地印在了脑海了。 如果东齐国?攻打絮州如娘亲所说,是因为这张图,可絮州机关?师的事又是什么人传出?去?的…… 她爹她爷爷又是在为谁打造“机关?图”上的东西,是为北魏的皇帝还是哪个大人? 多年来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此刻一股脑地全?蹿了出?来。 她盯着烛光,浑身颤抖着,额头上的冷汗淋漓而下。 这种濒死的恐惧感,她逃出?教坊司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 又如数月前在账房初见顾流觞时,那时盯着顾流觞的脸,以为见到jiejie的狂喜褪去?,全?身只?余一种失温似的濒死的恐惧。 那时顾流觞考过她之?后,微勾唇问她:“你姓什么?” 她答:“……没有姓。” 而这时,顾流觞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你姓什么?” 她名繁芜,可她家并不?是姓繁。 只?是自他爷爷那一辈起就隐了姓氏,她的爷爷和爹爹为官时姓“葛”。 后来他们这一代三?个因为jiejie叫“繁花”的缘故,后来爹给她起名“繁芜”,给她弟起名“繁树”,北魏的户籍上他们三?确实是姓了“繁”。 她家本姓墨。 但她依然记得爹娘说过的话,若想活着,就得忘了自己姓墨,从此以后只?是繁芜。 这话后来到了教坊司,jiejie也重复过。 繁芜枯坐桌前许久,儿时那些场景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里放映着。 夜深了,万籁俱寂。 此时窗子外传来一声击打声,她顿时一惊。 来这里会敲窗的只?有一个人。 她吹了灯,拉开门?看向外头,那男子就站在门?边,贴着门?站着。 “很久没来了。”她皱眉,“你家主子没什么要我?查的了?” 布山却道?:“我?去?了一趟月州。” 繁芜睁大眼睛,只?觉得耳边呼啸的寒风声陡然变大了许多,将布山说话的声音都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