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劫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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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依旧无声。 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温鸾放下一锭碎银,悄悄离开客栈。 她出门的时候,小伙计拿着笤帚惺忪地打着呵欠,冲她的背影迷迷糊糊说“客官好走”,丝毫没发现昨天根本没这么个人住宿。 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的时候,码头已开始忙碌起来了。 最早的一班船便宜,等着搭船的人排了长长一队,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孩子哭的,大人骂的,□□着上身的纤夫大声喊着号子,整个码头嘈嘈杂杂,很快把不起眼的温鸾裹在里面。 她顺利登上了船,就在船要离开栈桥的时候,岸上突然乱了。 一道人影如利刃般划开人群,飞也似地冲向一艘船。 “抓住他!抓住他!”无数人在他身后追赶,穿着夜行服的暗卫,灰色衣袍的侍卫,潮水一般涌向栈桥。 人们惊恐地尖叫着,你挤我,我推你,舟船摇晃,货物倒塌,乱成了一锅粥,意外地阻滞了后面的追兵。 有船老大仗着官府有路子,厉声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运送的是官府的东西,还不快快退下!” 侍卫头子气急败坏喊:“他杀了太上皇!” 刚刚还沸腾的岸边一瞬间结了冰,随即,推搡的人群如躲瘟疫般避开了高晟。 高晟已经冲到了栈桥边,轻轻一跃,就能跳上那条即将离岸的船。 “放箭!”侍卫头子声嘶力竭地喊。 一阵撕裂空气的啸声,数不清的寒芒向着空中的人影射去。 温鸾死死咬着嘴唇。 他就在眼前,好近,都能看清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嘴边淌着的血渍。 好近啊,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他。 温鸾不由自主伸出手。 扑! 一支箭从他背后穿胸而过。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写完o(╥﹏╥)o……感谢在2023-06-28 01:00:51~2023-06-29 23:5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心飞扬xy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终于还是为他哭了◎ 凌厉的箭雨遮天蔽日, 一阵接着接一阵,挟着nongnong杀意直刺水面。 血红的花开在浑浊的水面,一个浪头打过来, 花谢了,消失了, 只有一浪浪的水花,不断击打着船舷。 耳边是人们惊惧的尖叫声, 渡船剧烈地摇晃着,温鸾木木地看着吞噬掉他的那片水域,任凭慌乱的人群在她旁边挤来挤去。 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 什么都想不了了。 船身突然重重一顿,站在船边上的温鸾差点落水,她这才反应过来, 渡船被逼重回码头了。 几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铁青着脸站在岸上,数艘舟船在河面一字排开, 叶家的侍卫们拿着长长的竹竿, 筛子筛网一样探寻河底。 叶家封锁了码头,要逐个查验所有船只上的人员。 尤其是温鸾乘坐的这条船。 叶家的老爷悲愤交加,“直到最后一刻还拼命往这里赶,他一定有不得不见的人!找, 把人给我找出来!” “他有同伙儿。”管事的战战兢兢,“他和一个极美的女子昨天来过府里。” “人呢!” “没、没找到……” “搜!搜!” 叶家的侍卫们一窝蜂冲进船舱, 蛮横地拉扯着里面的女子,哭声惊叫声顿时充满船舱。 “这个是不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踉踉跄跄被扯到前面,鬓发散乱, 衣襟四敞, 看样子应和搜查的人扭打过。 管事的摇摇头, “比她漂亮。” “或许用了易容术。”叶老爷伸手在那女子脸上狠狠搓了几下,还没分辨出来是不是贴了□□,便有个壮汉疯了似地冲上来,“下流王八臭狗屎,放开我媳妇儿!” 他当然近不了叶老爷的身,早被侍卫拦下,摁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女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但面对满脸暴戾的叶老爷,几乎要架到脖子上的刀枪,人群,是死一样的寂静。 叶老爷已是快气疯了,太上皇死了,叶家失去最大的底牌,他都不知道回去如何跟老爷子交代!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与高晟同行的女子,把矛头指向京城那位,迫使那位与叶家谈条件,这样才能给叶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他才有可能成为叶家的下一任家主。 “把这船上所有的女人都绑起来,一个一个地审!”叶老爷语气暴躁,“还有码头上的人,整个镇子的人,统统不许走!封锁所有路口,老子就不信了,还抓不住你一个女的。” 温鸾也被拽了出来,她没有挣扎,仍然回头望着高晟落水的地方,叶家的人来来回回筛了好几遍了,仍然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他死了?还是逃了? 温鸾茫然不知所措。 “我看见她刚才伸手了。”有人小声说,“冲着你们追的那个人。” 或许是急于脱身,或许是想救自己的家人,他指着温鸾说:“我瞧得分明,她一直盯着那人看来着。” 温鸾慢慢回过头,眼神木木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惊惶,淡漠得就像个局外人。 叶老爷诧异地上下打量温鸾两眼,刚要说话,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大红的飞鱼服,闪着寒光的绣春刀,锦衣卫! “没有官府的公文就敢封路,我道哪方神圣,原来是金陵叶家。”罗鹰环视一圈,问,“谁是主事的?” 叶老爷忍气上前,“你们来得正好,太上皇遇刺被害,凶手是……” “太上皇?”罗鹰截断他的话,“你说太上皇?” 叶老爷怒气更盛,冷冷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睁着眼睛说瞎话,高晟前脚杀了太上皇,你们后脚就到,别把人当傻子。” 罗鹰目光霍地一闪,厉声喝道:“叶家作乱犯上,拿下!” 叶老爷大吃一惊,“好个锦衣卫,竟要包庇刺伤太上皇凶手。”说罢使劲一挥手,叶家的侍卫轰的一声团团护住几位主人,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架势。 罗鹰冷哼道:“既有太上皇的下落,理应立即上报朝廷,叶家隐瞒太上皇行踪,分明是包藏祸心,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你血口喷人!” “太上皇和大周使臣团同时失踪,叶家是从何处找到了太上皇?使臣团的人又在哪里?叶家,与此案脱不了干系。” “胡说!” “还有这些人!”罗鹰不给叶家人辩解的机会,拿着马鞭虚空点点,“四五百之众,这还只是一部分,你们叶家无官无职,护院的人数竟堪比藩王亲兵,是侍卫,还是私兵?” 叶老爷冷汗直流,忽意识到大事不妙,锦衣卫,不,该说京城的那位,竟要以此为由找叶家的麻烦。 不能被锦衣卫抓走,进了诏狱,还不是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些锦衣卫只有几十人,他们可是有五百多人。 叶老爷大喝一声,“高晟是锦衣卫指挥使,我看你们与此案也脱不了干系,来呀,把嫌犯拿下!” 只要抢先放出锦衣卫奉命刺杀太上皇的证据,京城那位也不得不向叶家低头,说不定还能迫使其退位,联合其他世家朝臣另立新君。 总是板着脸的罗鹰竟笑了下,“你们叶家,败就败在太自大。” 叶老爷一怔。 地面开始颤抖,伴着如雷的声响,远处,黑压压的铁骑如乌云一般滚滚而来。 旌旗迎风啪啪作响,大大的“谭”字霎时刺痛了叶老爷的眼睛。 晋陕总兵谭方,他本应在榆林与起义军对阵的,居然出现在这里!难道建昌帝全然不顾帝王的脸面尊荣,竟然忍下了这口气? 刺杀太上皇,让高晟这把废弃的刀发挥最后的作用,顺便把幕后的叶家推到明面,一箭双雕啊。 叶老爷脸色煞白,满脑子只有二字:完了。 面对数千人的正规军,叶家侍卫全无招架之力,不到半个时辰,叶家人悉数被抓。 匆匆赶来的县官覷着罗鹰的脸,小心翼翼问:“要不要抓高晟的同党?” 罗鹰冷冷道:“你在刺杀现场?” “没没没。”县官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 “那你如何看到的同党?” “呃……”县官答不出,尴尬地笑笑,退到一边去了:反正他提醒了,是罗大人说没有同党,如果日后有人提出异议,也与他无关。 罗鹰的视线扫过浪涛滚滚的河面,又看向岸边的人群,静默片刻,下了收队的命令。 惊魂未定的人们互相交换下目光,赶路的赶路,装卸的装卸,谁也不敢就此多言,就这样,表面看起来,码头已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可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和昨日完全不一样了。 温鸾依旧乘坐那条渡船,按照高晟所说,沿河向东走了五十里,下了船,去找一个叫大岗的小村子。 她顺着岸边的长坡慢慢地走,起风了,下雪了,先是零星的雪粒子,撒盐似地落下,慢慢变成了雪花片,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 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大,和去年与他初遇那天一样的大。 本不愿想他的,可是他的脸一个劲儿往脑子里钻,睁眼是他在笑,闭眼也是他在笑。 她没难过,是的,终于自由了,再也没人能关住她了,这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怎么会难过? 可是她一直在发呆,呆呆地坐船,呆呆地走路。 感觉心里空了一大块,开始莫名其妙地流泪,擦了又掉,擦了又掉,怎么也掉不完似的。 她好像真的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