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天可怜见,船舱的门板这么薄,你的声音又那么大。 我明明是正大光明在听啊! 宣有力的身体重重摇了两下。 ……刚才锈住的大脑终于重新转动,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随之消散。 应长川的话忽然在他脑海中回荡起来。 如若是孤呢。 天子这一次,是真的站在了江玉珣这边。 “宣大人,宣大人——” 伴随着桑公公惊恐的声音,宣有力终于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 ……不是吧。 我怎么又气晕了一个老头? 见此情形,江玉珣不由目瞪口呆。 - 应长川的话把宣有力吓得半死。 但是对此,江玉珣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就像宣有力说的一样,水利、屯田皆是国之要务,事关重大。 在此期间,无论朝堂还是百姓,皆要保持一致步调,绝对不能生出二心。 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便是皇帝表明自己的态度。 应长川今日这话,不只是说给宣有力的,更是说给他背后观望的朝臣百官听的。 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宣有力被几名太监搀扶了下去。 桑公公随之退出舱室,不过转眼这里又只剩下了江玉珣和应长川两人。 天子重新拿起舆图细细看了起来。 而江玉珣还在回忆宣有力倒下的瞬间,并思考对方有没有被气出好歹。 见状,应长川不由随口问道:“爱卿在想什么?” “回禀陛下,臣在想宣有力宣大人,”江玉珣真诚道,“也不知他现在状况如何……” 听到“宣有力”这个词,天子手下动作不由一顿。 “爱卿以为他所说可有道理。” 天子已经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江玉珣自然更得表明态度。 他本能道:“大部分没什么道理。” 应长川抬眸向江玉珣看去,末了笑着问他:“小部分呢?” “小部分还算有点道理……” 说到这里,江玉珣便停了下来。 按理来说,他的debuff影响至此已经结束。 但是屡次犯上仍好好活着的江玉珣,胆量的的确确在无形之中大了许多。 想起应长川屡次逗自己的“劣迹”,与宣有力方才的那番话,侍中·江玉珣忽然恶从胆边生—— “臣的的确确只是一名侍中,做的许多事情都超出了职权,旁人看起来好像是不怎么合适……” “逼宫”以后,有十几名官员被应长川处理。 此时朝中有不少官位处于空缺状态。 ……自己工作如此认真,如果能适当升个小官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宣大人(声泪俱下):江侍中如此放肆,当然是上面有人啊—— 第34章 仲秋时节,天高云淡。 阳光与淡淡的桂花香一道洒入舱内。 江玉珣说完还没来的及忐忑。 应长川已经轻声笑了起来,并饶有兴致地问他:“那爱卿以为,什么官职最为合适呢?” 什么官职? 江玉珣下意识认真挑选了起来。 怡河之事与宫变过后,单单是“三公九卿”里,就多了三个空缺。 但是九卿之位太高,显然不是我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至于九卿之下…… 等等!应长川到底是在和我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想到这里,江玉珣终于后知后觉警觉起来。 来不及与对方客气,他的嘴巴已经快一步真诚道:“臣以为,‘尚书令’一职似乎比较合适……” ……江玉珣只要闲来无事,便忍不住仔细考虑“升官”这个问题,和他被拖欠的三年俸禄。 并还因此详细了解过大周官制,与朝堂上有什么空缺。 “尚书令”是九卿之一的“少府”下属官员。 尚书令原本负责传达、记录诏命章奏,和侍中的工作内容有些相似。 后来职权渐重,逐渐发展成为总揽政令的长官。* 江玉珣目前所处的这个时代,正处于尚书令“权力渐重”的过程之中,其职权模糊、可大可小。 听闻此言,应长川随之挑眉:“爱卿考虑果然周全。” 此刻,天子那双烟灰色的眼瞳中没有半分不悦,就像是江玉珣的话全在他意料之中那般。 古往今来,朝臣莫不是晦迹韬光、谨小慎微。 无论背地里搞什么勾当,明面上都要装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江玉珣倒是完全与这些人反着来。 ——他似乎并不畏惧暴露自己的野心。 - 皇帝率人南巡的事情虽然没有提前声张,但现在已经传遍了辰江平原。 如今有许多人知道,朝廷来的人手里有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农具,并四处打听起了其制作、购买之法。 没过多久,这群人终于被统一聚集于各地官府之外。 ——除此之外,那些被遣回原籍的流民,也被官兵带到了这里。 看到官府前摆着的东西,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快看!那个就是江大人说的耘荡。” “……旁边两个又是什么?” “这,这个我也不知道……” 等人足够多时,终于有官员自门内走了出来。 桃延郡人一贯不怎么认官府,可是今日见到身着官服之人,他们竟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甚至屏住呼吸,无比期待地朝着前方看去。 等人群安静下来后,大周官员终于清起了嗓子。 他先介绍地上那三种农具的名字,示范其用法,接着才提高声量说出此番目的。 ——这些新式农具皆由朝廷制造,现下数量有限。 春耕前朝廷将会在各地官府附近设立学堂,教授“精耕之法”,只有学会、懂得基础耕种方法的人,才有资格以低价将其买回使用。 在春播正式开始之前,百姓难以用rou眼看到“精耕细作”的好处。 但是农具的效率却是rou眼可见的。 水田收割后就要除草、松泥。 届时耘荡就能够派上用场。 消息传出的当天,辰江平原上便有无数百姓将自己的名字报给了官府,唯恐自己慢人一步。 - 自折柔骑快马,最多两天一夜便可到达昭都。 南巡固然重要,但是身为天子的应长川也不能离开皇都太久。 按照计划,回程时楼船还要在桃延郡停留多时。 所以留下童海霖与薛可进在这里继续盯着“军屯田”一事后,其余人在桃延郡又待了几日,楼船便继续向南最终抵达烁林郡——这是辰江入海之地,也是大周版图的最南端。 入夜,楼船下舱。 平日里随行官员,皆在此舱用餐。 今晚这里因一道圣旨,而变得格外热闹。 “好啊好啊,年轻人就是要大胆!”庄岳重重地拍了一下江玉珣的肩膀,“ 阿珣,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