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然而天子似乎并不生气:“吓唬?” “是呀,若陛下真的怀疑臣,臣怎能安安稳稳地站在此处?八成早被带到玄印监驻地接受调查了,”江玉珣不由小声嘟囔道,“臣如今早已不吃这一套了……” 开玩笑,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自己早已经吃一堑长一智,不可同日而语了! 听到这里,费晋原快被吓得忘记了如何呼吸。 陛下向来认真严肃、一心国事,从来不会将个人情绪带入朝政之中,怎有工夫吓唬一个臣子? 江大人怎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胡说八道! 他平常都是这样给陛下说话的吗? 这,这未免太过大胆了吧…… 身为臣子,费晋原本不该揣测圣意,可他还是忍不住悄悄抬眸观察起了皇帝的表情。 谁知道…… 应长川并没有他想象那般动怒。 反倒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孤明白了。” “……” 费晋原:??? 不是吧,陛下他刚才真的是在故意吓唬江大人啊? 他忍不住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嘶——” 好疼! 我不是在做梦啊? …… 应长川的手笔颇大,几乎将聆天台内丹师都薅了过来。 试验火药比例对这群经验丰富的丹师而言并不难。 而试出最佳比例,也仅是制造武器的第一步而已。 留一小部分人继续试验后,江玉珣又将其他人组织在一起,让他们把此前在聆天台内以“师徒口口相传”形式流传至今的丹药学知识全部总结、汇编了起来。 此时已经整理出了一本簿册。 江玉珣和应长川确认过书册的编撰进度后,方才与丹师一道去往卷月殿后的空地,看他们当场展示火药的威力。 虽还是半成品,但是点燃引线后那竹筒还是一刹那间崩裂发出了一阵巨响。 如惊雷劈开了沉睡的寒冬,炸醒了山涧的冰泉。 引得人心久久难以平静。 - 一个时辰后,流云殿正殿。 亲眼看过火药威力的费晋原,第一时间和天子分享起了自己的构想。 “臣以为,可以将这些火药和投石机配合使用。将其制成火球,远远投入折柔的大部队中,一举便可将他们的队形阵法彻底打碎!” 天子手持茶盏缓缓点头示意他继续。 费晋原也是曾上过战场的人,讲起这些来头头是道:“折柔人最引以为傲的,便是骑兵与战马。一旦战马受惊,必能在瞬间大灭其气焰。” 相比起较难掌控的爆炸,抛石车再加火球不但好制作且拥有巨大威力。 ——它也是原本历史上最早出现的火器。 闻言,应长川轻轻旋了旋手中茶盏轻描淡写道:“还可再加桐油等物。” 桐油极易燃烧,制成火球抛向敌方后可迅速扩展燃烧、攻击面积。 “是,陛下!”费晋原停顿几息,立刻把应长川的话记了下来。 费晋原并非土生土长的昭都人士,他的家乡位于昭都以北的“鹿薇城”内,从那里出发骑快马只需不到两个时辰,便能到达折柔的地界。 前朝时,折柔屡次南下侵扰。 费晋原一家虽然早早离开了鹿薇城,但仍有不少亲朋好友死在了那一场场的劫掠与屠杀之中。 提起折柔,他至今仍有满腔的恨意。 此时费晋原已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火器问世那一日了! ※ 一场大雪过后,元日大宴终于来临了。 江玉珣将牡丹视作自己送给聆天台的“惊喜”。 既然是惊喜,那肯定不能提前泄露。 宫宴前一晚,等仙游宫内众人都休息以后,江玉珣才带着玄印监众人去温室,把进入盛放期的牡丹移了过来。 元日大宴在流云殿前殿举办。 这里虽然也有火墙,但是到底比不了温室。 玄印监一边搬花,一边忐忑地问:“江大人,牡丹在这里放一晚不会出问题吧?” “放心,一晚上而已,没什么关系的。”江玉珣一边调整花盆位置,一边随口道,“我问过人,牡丹生长共要经历十二个时期,此时这些花早过了最脆弱的风铃期,已经初开、盛开了。这个时候哪怕把它们放在室外,影响也没有想象的大。” 最近这时间,江玉珣在正雨姑姑那边学来了许多种花的知识。 玄印监这个问题,他早已问过了对方。 闻言,玄印监不由松了一口气。 江玉珣则继续道:“况且每年三月牡丹自然开花的时节,也有可能会遇到雪天。” 众人不禁点头:“这倒也是。” 仙游殿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除了桌案、小屏外,还摆了不少珊瑚、玉翠。 但这些珍奇,都比不上不属于隆冬的牡丹。 寒风卷着雪花从微敞着的殿门外吹来。 殿内的纱帘伴着一阵若有若无的牡丹香轻轻飘摇。 说到这里,江玉珣突然停下手中工作,他转过身去对忙着搬花的玄印监说:“对了……明日元日宴后,先别急着将牡丹搬回温室。” 玄印监统领齐平沙不由疑惑:“请问江大人,届时还要继续将它留在这里吗?” 江玉珣摇头说道:“不是留在这里,而是带出仙游宫,去外面给百姓观赏一番。” “带出仙游宫……” 牡丹是皇室之物,带出行宫给百姓观赏与礼不合。 但是一直跟在江玉珣身边的玄印监们,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江玉珣不但要让聆天台亲眼看这些“非时之花”,更要让怡河附近的百姓都看上一眼。 “是,江大人!”众人立刻应下。 - 大雪纷扬落下。 一盏盏宫灯照亮了整座仙游宫。 雕梁画栋,飞阁流丹。 这座以奢华而闻名于世的宫殿群,忽如仙境一般缥缈。 江玉珣和玄印监忙到晚上十点多,方才摆完所有的牡丹。 穿越到古代之后,原本是个夜猫子的他,彻底将作息掰了回来。 前几日的这个点,江玉珣早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本想忙完直接睡觉,不料冷风一吹便彻底精神了起来。 时间不早,江玉珣裹紧了狐裘,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后殿。 “嘎吱——” 推开殿门时发出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声音发出的那一刻,江玉珣不由屏住呼吸、停在原地。 等候几秒见应长川那边没有动静,他方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时间这么晚,应长川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心里虽然这样想,可思及对方堪称变态的耳力,江玉珣还是尽量轻悄悄地在殿内行动。 他没有点灯直接摸黑更衣、洗漱,一切都如开了慢动作般小心。 等忙完这一切躺回床上时,被冷风带走的困意终于一点点回来了。 江玉珣把幄帐放了下来,往被子里缩了一缩,抱着枕头沉沉地阖上了眼睛。 谁知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爱卿怎么此时才回宫?” !!! 是应长川的声音。 江玉珣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习惯性便要起身行礼。 然而刚刚坐起身他便意识到——不对啊,应长川又不在这里,我还行什么礼呢? 停顿几秒,江玉珣忍不住大逆不道的躺了回去。 他抱着枕头,用极为正经的语气,中气十足地说:“回禀陛下,臣方才在流云殿前殿摆花,浪费了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