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节
如果这样一直过下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她是喜欢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的，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合她的心意了。 但是，偏偏她在女王的婚礼上，听到了那样的誓词。 冯特公爵作为一个男人，终究是有点粗心的，他认为陆希跟海因里希结婚，主要是因为海因里希赞同她的观念，并且还能提出有力的支持——他可是个大魔鬼，现在又是无尽深渊的一方领主，有了他就等于有了一群魔族的武力支持，这么大的助力谁能放着不要？ 当然，如果让冯特公爵来选，他更倾向于何塞，魔族嘛……毕竟还是让人不大放心。 但何塞也有个问题，就是一旦拿回千岛之国，他其实就不那么依靠陆希了。而海因里希身为魔族，却只有陆希会正常地接纳他，所以他不得不忠心到底，因为他的利益全来自陆希，不能背叛。 盟友的话，当然就还是能掌控的最好。 但是安娜夫人以女人的敏锐，看得出来陆希绝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利益。 这大概也跟她不怎么关注政事有关，比如说安娜根本就不知道海因里希的真实身份，所以她的观察就少了利益方面的干扰——她觉得陆希选择海因里希根本没啥好处，肯定是真爱了！ 当然这种结论其实也是有偏颇的，但不得不说，反而是误打误撞看到了本质。安娜看到了他们谈话时的默契与愉快，有时候甚至连话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就能表达和了解。 而且，女王是那种会为了利益妥协的人吗？当初她刚回到长云领，还是个工具人的时候就敢直接拒绝跟丹尼尔的婚事，当面跟冯特公爵辩驳呢。现在她都是女王了，还有什么能让妥协的？ 但是她选择了自己心爱的人，却吝于在婚礼上许出一句“生死不渝”的誓言。 有些贵族大概会觉得，这正是因为她身为女王，高高在上才可以如此，就像只有骑士向领主效忠，没有领主对骑士表忠心的必要。但是安娜可不这么认为——真要是高高在上，还选一个男仆出身的骑士？ 她就没见过比陆希更不像个“贵族”的贵族了。 所以，在其他人惊讶于女王特立独行的婚礼时，安娜咂摸出了一点别的滋味——这是要否决教会的权威，把离婚的自由还给结婚的人呀！ 也就是说，哪怕教会不允许，也能离婚？ 有些念头一旦生长起来，就按不住了。这么多年来噎在胸口的那口气，因为之前的成就感被压下去的，现在又浮了上来。 她想离婚。不为别的，就为了表示她不满意！哪怕有神的祝福压在上面，有教会的权威逼迫着，她也有不满意的权力！ 但是如果这样做，让女王被人非议呢？女王固然是要打破教会的禁锢，但她会愿意自己成为谈资和笑话吗？ 这就是安娜来了两次，却又掉头回去的原因。她感觉到了陆希的意图，但她不知道陆希愿不愿意她来做这个破冰的人。或许女王会希望其他的人来开这个先例，比如说——安娜开始回想哪些贵族的婚姻可以申请离婚，但她一瞬间就能想到好多根本不合格的婚姻，却想不到一个会提出离婚的贵族夫人。 所以，陆希会愿意让她来吗？ “怪你？为什么？”陆希反问一句，恍然大悟，“因为离婚的对象是我父亲？怕其他人议论我，想要离婚的自由，结果自由到自己家里来了？” 她怕个毛线哟！而且冯特公爵估计也会愿意吧？这可是把教会的脸打得啪啪响的好机会呀！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陆希信心满满，“我会在市政厅的公告栏里宣布这件事。” 没有法院，她现在能想到的就是类似于“登报离婚”的方式，只是现在连报纸都没有，只有公告栏才能将一个消息宣之于众了。 “您要考虑的，是离婚之后，您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我——”安娜觉得脸上有点发热。说真的，一旦离婚，她跟女王可就没什么关系了，那么女王的那些产业，还需要她来做什么带货吗？她要是说还想继续带货，是不是脸皮也太厚了？ “这当然可以。”陆希怎么会放过带货女王，“但那之后，您和我的关系就要改变了，我可以聘请您成为代言人，我们将按照您的成绩来决定您的报酬。” “报，报酬？”安娜惊了——允许她继续用那些东西来吸引众人眼球，还给她报酬？竟有这样的好事？ 陆希对着安娜惊喜的脸，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简直可以挂在路灯上的笑容：好事？打工人，卷起来吧！ 第450章 我想离婚（三）、好像，有点羡慕诶…… 这个社交季, 说无聊也无聊，说精彩也精彩。 继违背习俗的加冕与婚礼之后，王宫又爆了大雷：号外号外, 女王的父亲离婚啦！ 好家伙, 这可是顶尖的大贵族！天骑士！从前因为婚姻问题很闹腾过一阵子的，现在过了这么多年, 到底还是又闹起来啦！ 平民只知道冯特公爵是女王的父亲, 贵族们却知道当初这桩婚事教会施加了多大的压力。冯特公爵不情不愿结了婚，现在女儿一当上女王，马上就离婚——这，咱就是说，抽教会耳光都不肯再等等的吗？ 而且，还是在市政厅与王宫前面的布告栏里公开刊登消息哟, 简直是唯恐这事儿传不到圣城去。 不少贵妇人都在幸灾乐祸, 尤其是已经变成过气黄花的提香夫人, 现在真是提起来都闻不着香了。想从前她在王都红极一时的时候，安娜哪儿看在她眼角里啊, 如今风水轮流转, 人家如日中天, 她还得靠着巴结才能露那么一小脸儿，这口气哪里咽得下去呢？ 然而想出头是没机会了，女王入主王宫之后, 确实也从原先的贵族与大臣中间挑拣着留用了一批人，但可没她丈夫, 毕竟她丈夫是个病秧子, 啥事也干不了。而女王——并不需要情妇啊。 所以提香夫人只能捏着鼻子去讨好安娜夫人了。 这事儿她干得自然是不情不愿, 现在突然听说冯特公爵离婚啦, 安娜不再是公爵夫人啦，简直是喜从天降！什么，你问安娜离婚了对她有啥好处？要啥好处！安娜倒霉她就高兴啦，没听说过损人不利己白开心吗？ 所有人的乍听这个消息，都觉得是冯特公爵把安娜给甩了。本来嘛，当初也是冯特公爵闹着不肯要这桩婚事的，再说他现在是女王的亲生父亲，安娜可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母亲而已，这一离婚，可就彻底跟女王没关系了。 然而公告栏里的布告写得清清楚楚：公爵夫人安娜提出解除婚姻，经与公爵本人友好协商之后，决定结束双方的婚姻关系…… 居然是安娜提出来的！她脑壳坏掉了吧？ 于是又是一轮热议。甚至有些本来打算女王一结婚就马上飞奔回自己封地的贵族，都忍不住要留下来说几嘴了。 更有一些贵夫人们，就等着看安娜搬出王宫，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惨样儿了。到时候她们就可以登门拜访，然后名为安慰实为讽刺地评论几句她提出离婚的不明智了。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厚道的，觉得这种说法不过就是给安娜留个面子罢了，离婚肯定还是冯特公爵提出的，所以还是安娜被抛弃了，实在可怜。女王这种干法，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父亲行方便罢了。 总之，不管是哪一方的人，都觉得安娜是惨了。一旦离婚她就要从王宫里搬出来，到时候靠她的嫁妆，她还能过原来那种光华璀璨的日子吗？恐怕就得数着钱币，处处精打细算，跟那些平民一样了吧？反正可想而知，她是肯定回不了娘家的。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那个发展方向好像就不太对劲。安娜确实从王宫里搬了出来，而且卸去了公爵夫人的头衔，然而她马上就被王宫重新聘用，成为了市政厅的一名官员，负责什么企划部。 这名字贵族们连听都没听过，甚至没法从这个名字里揣摸出来究竟是做什么的，他们只知道，安娜成为官员了！ 好家伙，往前数几百年，就算数到黎明时期，哪儿见有女人成为市政厅官员的？她们能在王宫里担任女官，就已经是职业的顶峰了。而且说到底，女官还是伺候人的，而市政厅的官员，那可是管人的！ 听说市政厅也因此闹腾了一下，但是并没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因为女王听说他们反对有女性官员，直接就又下了一道诏令，正式把奎因家的大小姐提拔成了海风郡的市长。这道诏令还是那位新上任的亲王送过去的，并且当场就把几个跳得最高的官员给按在地上，宣布了他们的罪名，其中包括贪污，渎职，徇私，杀人，然后直接把人一撸到底，关进监狱去受审了。 这下子，整个市政厅噤若寒蝉，不少人都冒了冷汗。 听听那几个人的罪名吧，贪污，渎职，徇私，这些事，在之前的市政厅根本不算个事，谁不往自己兜里捞点儿，谁还真的替那些平民cao心办事，谁不替自己的亲戚朋友多打算一点呢？真要是这么算起来，整个市政厅，除了女王新塞进来的那些人，还能剩下几个啊？ 就当时，那位新晋的亲王，嘴里宣布着地上那几个人的罪名，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可是在往他们脸上扫呢。不，什么绿宝石，那简直就是一双夜狼的眼睛，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断他们喉咙一样！原以为女王只是看上他长得好，合着是会咬人的狗不爱叫啊。 而且当他们傻吗？为什么大家都做了，偏偏就把这几个人挑出来呢？别看嘴上说得义正辞严，其实都是因为他们反对前公爵夫人和子爵小姐的任命，是因为他们反对女王的政令！ 然而这把刀适用于所有的人，随便砍谁的脖子都名正言顺。这就等于明白地告诉他们：顺女王者昌不昌的不好说，但逆女王者，只有亡。 于是市政厅里马上就转了口风了，有人开始说安娜组建的这个企划部是一个全新的部门，人手都得她自己招，根本碍不了原来的人什么事，也不会把他们的位置挤下去，那还反对个什么劲呢？你看不反对的话，只来安娜一个女人，这一反对好了，把奎因家的大小姐也反对上去了…… 总之众人相互埋怨又相互安慰了一阵子，这事儿也就平息下去了。安娜就此进驻市政厅，开始招聘人手组建她企划部，全把其他人的侧目而视当个屁——业绩才是最要紧的！ 比起那些想看笑话而不可得的贵族夫人们，贵族小姐们的反应就有点儿不同。 说真的，真没有几个贵族家庭给自己的子女做了良好的婚姻示范，而在他们的子女当中，儿子当然无所谓，还觉得这样的婚姻又自由又“平等”，但是女儿们就稍微有点那个了——看看她们的母亲，就知道自己将来的婚姻生活大体会是个什么样子，真要想“自由”，只能学提香夫人或者苏菲亚夫人了。 这么一比较，当初不肯做国王情妇的翠茜·奎因，现在就叫人有点羡慕了。哦对了，还有那位重新归来的薇罗尼卡·德罗让小姐，她可是马上就要成为女公爵了，这似乎比翠茜还要好，毕竟她从前只是个被家族都视为不能示人之耻的神弃者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们是新女王的得力干将。 一朝天子一朝臣，自从新女王上位之后——等等，在新女王之前，也没人会提拔女性官员，就连女性继承爵位的也没几个。这样看来，似乎还是新女王更好？ 朱丽亚公主就向身边的奥丽女官发出了类似的感慨。 她如今还保留着公主的封号与年金，仍旧住在自己原来的宫殿里，用着原来的女仆。就是生活，似乎有点无聊…… 其实在妮娜来给她治病之前，朱丽亚公主的生活也是比较单调的。因为身体不好，她深居简出，什么舞会宴会之类，也是较少参加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以前那样的日子能过，现在却好像有点过不下去了。 无聊之中，她只能听身边的女仆八卦，倒是掌握了许多第一手消息。就比如说离婚是安娜夫人提出的，而陆希就是要立一个标杆，让女人们都知道，她们有离婚的权力与自由，教会不能禁锢她们，神也不能。 朱丽亚公主觉得这很棒，只是有些为陆希担心：“圣城不知道会怎么想……” 奥丽女官至今还有点儿气不平，嘟囔着说：“看女王陛下的样子，根本不在乎圣城怎么想，倒是先管管公爵大人怎么想吧……”居然由妻子先提出离婚，女儿还赞同并批准了，这，这也太伤男人的脸面了吧？ “公爵大人没有不高兴吧……”朱丽亚公主有些疑惑地说，“不是说公爵大人在训练骑士团？”据说训练得非常起劲，并没有受离婚影响的样子。而且，当初不是公爵大人也不想结这桩婚事吗，现在离了不是正好？ 奥丽女官噎了一下，无话可说，只能小声嘀咕：“都要离婚的话，岂不是要乱了……” “可是如果过得不好，能离婚不是很好吗？”朱丽亚公主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如果那个时候她也有离开的自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就死去？ 奥丽女官怕她伤感，连忙把话题岔开：“我叫了裁缝下午过来，您要不要先挑选一下冬装的式样？”要说她还满意的地方，就是对于公主的供给没有任何削减，反而因为长云领现在总有商人往王都来，一些长云领出产的好东西更容易获得了。 朱丽亚公主有点无聊地摇了摇头：“没有舞会和宴会，也没必要做那么多衣服了，女王都没有做……” “女王陛下经常往医院跑，现在还去田地里……”奥丽女官说了一半就没继续往下说，心里却想，去那种地方，做了好衣服也确实是浪费。 等等！她什么时候会觉得那是浪费了？假如是公主去医院看望病人，或者去田地里看收获和祈福，当然应该穿最豪华的——等一下，看祈福的话也就算了，如果是去医院看那些血淋淋的……穿礼服好像确实…… 奥丽女官感觉到一阵骇然，因为她居然有种“即使是公主，其实也没必要在去那种地方的时候穿那么华丽的衣服”的念头。天啊，她是被女王陛下蛊惑了吗？公主难道需要考虑是不是浪费的问题吗？公主生下来不就是可以肆意浪费的吗？ 啊啊啊，她一定是头壳坏掉了，居然想节约了！ 朱丽亚公主并不知道女官心里的惊涛骇浪，反而是被她勾起了念头：“那个——我们去医院看看妮娜怎么样？听说现在很多平民都在说她一定能成为圣徒……”圣徒是教皇以下的最高级别了，平民们这样说，简直就差把妮娜当成神来崇拜了。就连其他的圣女，也都非常得人尊敬。 好像……有点羡慕诶…… “这——”奥丽女官打内心深处觉得医院那地方是不能去的，但公主难得提什么要求，她又不想驳回。正在犹豫的时候，从外面进来的女仆帮她解决了这个难题：“公主殿下，听说圣城来了指令，要把苦修院的一位叫索肯的红衣主教派到皇家大教堂来了！” 女仆打听消息很有一手，知道得十分详细：“据说这位红衣主教就是从前在长云领教区的人，前一阵子还接手了双塔大教堂，带来了苦修院的不少神官呢。” 她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完，又情不自禁地加了自己的一点担忧：“要是他来了，那第一圣女还能管着皇家大教堂吗？”她的家人前些日子还去医院求医过呢，要是圣女们被管住了，医院不再开张，可怎么办呢？ 第451章 亲子鉴定（一）、为什么不能有女教皇呢？ 这个消息送到陆希手里的时候, 她正在给乌利圣徒跟穆特一起上课。 乌利对于要跟一个魔族一起学习，内心当然是拒绝的。这位新女王暗地里跟魔族有关系是一回事，可直接把魔族怼到他面前来,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乌利实在忍不住了。哪怕他现在无处可去, 也不能直接跟魔鬼坐在一起学习吧？女王这是在侮辱他吗？ “你种植和改良的水稻，来自于夏国。”陆希把手中的备课本放在桌子上, 说起来可怜, 只有那么薄薄的几页纸，就写尽了她在这方面的所有知识，“这位穆特领主，就是夏国遗族。” 乌利噎住了。种着从夏国弄来的作物，拒绝跟夏国遗族一起学习？ 这也是教皇一直以来，把乌利保护得太好了。别看乌利活了几十年, 因为天赋实在太过出众, 他一路飞速晋升, 然后就被派去种水稻，只需要跟种子打交道就行。 这种生活太过单纯了, 被派去种地的农夫对他自然是言听计从, 布迪的神官们虽然心里不快, 但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做什么，所以乌利根本没有经历过多少人情冷暖，自然也还没磨练出一张厚脸皮。此刻当着陆希的面, 他实在是没脸反驳，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但, 但他是魔鬼, 夏国遗族, 也有没有堕落的……” “哦——”陆希翻开课本, “但是当初教会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们说夏国举国与魔鬼勾结，所以你们才派出十字军，把整个夏国都给剿灭了，甚至把夏国原址变成了一片迷失之地，还把双黑血脉定义为堕落血脉——那个时候，也没见你们区分正常的夏国人与魔鬼啊？” 不善言辞的乌利又一次被噎住了。 “我今天要讲的知识，都来自夏国。”陆希理直气壮，没错的，杂交水稻当然也来自夏国，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那也是夏国！有问题吗？没问题！ “你可以学习夏国的知识，为什么夏国的遗族不能？难道夏国的知识不该优先教过自己的同胞和后裔吗？” 乌利：“……”无可反驳。谁家好东西不先给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