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节
而在社交季的尾声, 红云领那边也来报账了。 红云领今年按照陆希的安排, 种起了多种蜜源植物，一年中三季都有蜜可采，只有冬季才需要饲喂蜜蜂，所以今年的蜂蜜产量比往年提高了四分之一。 不仅如此，种植的向日葵与油菜也投入了市场，尤其是向日葵, 不但能出油, 葵花籽还可以用来做糕点, 女王陛下觐见室里的点心都用爱用它，尝过的都说好。 是的, 如今安娜离了婚, “安娜夫人的下午茶会”也没法再开, 她就把主意打到了王宫的觐见室里。 陆希当然不反对，而且还贡献出了好几个点心方子，大力推广葵花籽油在贵族们中的市场。至于菜籽油, 那个是给平民准备的，就不需要贵族来提它的身价了。 而且, 红云领还收获了大片的紫花苜蓿, 这是极好的青饲青贮, 红云领几乎家家都养起了鸡鸭, 还有胆子大的准备响应新领主的号召，养猪！没听说么，海风郡的罐头厂又推出了什么红烧香rou和香辣肴蹄，都是用猪做的，味道好着呢，出海的海船上都愿意囤一批，如今猪竟然是供不应求呢。 这些事情，贵族们并不是特别清楚，但只要看看自己家厨房里新添的葵花籽和葵籽油，也知道红云领今年的收益必然又创新高！ 说起来，向日葵这东西并不少见。虽然这种植物的花朵看起来怪粗野的，不如那些细心培植的郁金香和玫瑰之类精致高贵，但因为它的花盘总向着太阳，被视为一种“虔诚”的花朵，所以教堂的花园里都会有种植。因此，不少贵族也会在自家花园里种几棵——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表示咱也很虔诚就是了。 但是，怎么就没人发现，这个葵花籽它居然很好吃啊！而且，这个籽长在哪里啊？什么，居然长在花盘里？它竟然不结果子的吗？ 说起来这倒也不能怪贵族们，毕竟他们赏花就是赏“花”，一旦花朵开败，花匠自然就赶紧剪掉，绝不能让枯萎的花朵摆在那里招老爷们的眼。所以甚至没有贵族注意过，向日葵居然还结籽儿的。 当然这也怪不得花匠。花匠嘛，种花是为了让它开得好看，能不能吃，那是厨娘的事儿啊。但偏偏，厨娘也没资格进花园呐，去哪儿发现葵花籽能吃？ 现在种起来自然是来不及了，而且家里就那么几棵，便是结了籽儿也不够做点心，更不用说还得榨油了。 说起榨油，贵族们都知道，即使是专门用来榨油的橄榄，出油量也很少，否则橄榄油也不会那么贵。但是长云领——哦不，应该说是女王陛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总能弄出便宜的油来。 比如说之前长云领搞过豆油。豆子啊！谁不知道那东西又干又硬，哪儿像是有油的样子呢？真有油的话，穷人喝的豆子汤岂不还成了好东西？ 然而女王就能弄出豆油来，以至于不少人都怀疑，是不是“此豆非彼豆”，而是女王找到了什么新的植物？ 后来，又弄出了什么棕榈油，说是南联邦出产的。然而贵族们想了半天，也没想着南联邦那边有什么树是结能出油的果子的。 现在又有了葵花籽油和菜籽油。前者价贵，大家还能理解，差不多就是跟橄榄一样。而后者那个价钱又叫人不禁要发出疑问：什么菜籽啊，能出这么多油？ 反正，就说在搞事——不，在挣钱这一方面，女王确实无人可比。红云领原先已经算是富庶之地，但一交到女王手里，这挣钱能力又上新高啊！ 如此一来，一些觉得自己领地穷兮兮的小贵族，可实在是挺不住了。他们可从奎因子爵那儿听说了，今年把领地签出去的，分成是最高的，要等到明年，女王手里的领地多了，可就不稀罕了，分成马上就要往下降！不，或许还到不了明年，这不是黄金领都被女王收回来了吗？女王不缺地啦。 人吧，有时候就是这么犯贱。你追着他，他不情不愿，可一听你不要了，他马上又腆着脸凑回来了。 反正黄金领回收，红云领报账之后，有三分之二的子爵及以下的小贵族都跑来找陆希签承包契约了。 所以今年冬天，白都也格外热闹。不少小贵族在签约之后，都把家搬进了王都，不只是整个内城热闹，连带着外城也多了不少活儿。 另外，就是流动人口的增加。 咳，这个流动人口，主要指从其它领地逃过来的自由民。有些小贵族的领地上，领民都逃掉一半了，秋收都几乎要耽搁，更别说明年春耕。所以被逼无奈，他们也得另想办法了。 有些人比较老实，到了这份上干脆就认了，也把领地签给女王吧。有人却不愿意，反而是向附近的大贵族靠拢，想着找个靠山，一起跟女王闹一闹，让她把人还回来！ 结果还没等闹起来呢，就听说了黄金领的战役。 其实贵族们打听起消息来，也不见得就能比商人更灵通，但这事儿都不需要知道得太多，只要知道圣城来的人马悄无声息地就没了，边境上的两块领地的领主则以背叛王国的罪名被下狱，这就够了。 总有聪明人，能从这些只言片语的消息里分析出事实。即使分析不出全部也不要紧，只要你知道那个正确结论就行——女王的武力，足以干掉圣城派来的三百骑士！ 那可是有着军阵的三百守护骑士！带队的还是一位天骑士！把整个辉光之国的贵族们数一数，谁能拿得出这么强的阵容？ 可是就是天骑士带队的这些人，连个浪花都没掀起来，就消失在了黄金领。哪个贵族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不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假如女王的武力是对着他们，他们能抵抗吗？ 傻子都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何况大贵族到底还不是傻子。 想要合起伙来跟女王打擂台的人，瞬间就做鸟兽散了。闹啥啊？现在女王至少还没把刀架到他们脖子上呢，自己先闹起来，岂不是给女王送把柄吗？ 什么，你说女王如果真的硬要他们的领地该怎么办？那，那还能怎么办呢？先这么过着吧，以后的事——先看看那些最顶尖的大贵族们会怎么做吧，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陆希倒也没有现在就硬要贵族领地的意思。能软着来，最好还是别在自己国内打仗，毕竟内耗没意义，留着那力气对付圣城不好吗？ 别看圣城这一次的跟头栽得狠，但那是因为他们的信息实在太落后，甚至还有轻敌之心。但是在这次失败之后，圣城必定不会再轻敌了，那么下次的战斗也就不会这么轻松，甚至连战损都没有。 这么一想，也幸好圣城现在情况特殊，教皇将殒，圣徒们各自为战，根本不齐心。如果是教皇春秋正盛上下一心的时候，这仗打起来就难了。 所以胜利并不能让陆希放心，反而让她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得加紧建设，应对后面的战斗，毕竟这次黄金领战役之后，她跟教会其实已经算是撕破脸了。 在这种时候，贵族们识相一些，自然是最好的。 “这里的领地已经连成片了，明年就搞机械化种植。”陆希看着新绘制的地图，“一些荒地也可以一并开垦。”有些男爵领和子爵领，就是从一块地方抠出土地比较肥沃的地方分封，搞得这些领地跟散落的棋子一样，把好好一片区域切得七零八落。 每块领地人既不多，地也不大，可不是只能搞小农经济，相互之间过领地还得收个税什么的，简直烦死个人。现在好了，终于可以按地形和植被土壤来计划，而不是按“这片土地姓什么”来做计划了。 至于有些领地人逃了好些，那也没关系，机械化种植本来就可以节约很多人手，倒是工业需要更多的人。陆希的计划就是以畜力和机械代替耕种的人力，而把更多的人口聚集起来搞工业。 以前，一块领地内聚集的人口是有限的，主要是田地出产太少，人多了根本养不起。但现在不一样了，就比如说王都吧，周边的土地改用新的种植方法和粮食作物，人口翻一番都没有问题。 这个冬季搞好规划，明年春天，所有的人都能看到改变。那些固执着不肯把土地交出来的贵族，等到看到其它领地的产出之后，恐怕也就没几个坐得住的了。毕竟利诱，有时候比威逼还要好用。 “我也该回长云领去看看。”她的婚礼之后，金羽去了彩虹领寻矿，长云领那边的实验室就只能由劳拉带着一群学生顶上了。 但劳拉年纪还小，学生们起步更晚，实验室的工作可以说是慢了很多。所以陆希近来也是到处搜罗有炼金知识的人，在连续端掉几个领主之后，还真找到了几个，正好可以一起送回长云领。 唉，能用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尤其是在研究这一块儿，教育必须抓紧啊！最晚明年，王都的扫盲班必须开起来，那些贵族们也别想光躺着吃红利，都出来给她干活！别的干不了，教教人识字总可以的吧？ 其实说起来，那些神官才是光明大陆上平均文化水平最高的群体，只可惜他们张嘴就是要传教。 “你还想用神官？”冯特公爵摇了摇头，“等黄金领的消息散播开去，说不定圣城会撤走所有的神官，哪儿会让他们留下来给你做教师呢？”想得美哟。 至于说贵族们，让他们来教平民？呵呵，那是想得更美。 “威逼利诱吧。”陆希当然知道这不容易，但是她决定用点简单粗暴的法子，“树立典型，号召学习。就是不干的，给他们穿小鞋！”反正封地他们都交出来了，都呆在王都里，那少不得就得在她的屋檐下低低头了。 冯特公爵张了张嘴，还是无奈地闭上了。这种先把人利诱了来，再威逼的办法真是——算了，有用就行。 他们正说着话的时候，接到了边境那边送来的消息——有个神官，由一个小商人掩护着，逃出了辉光之国，进入了相邻的罗曼公国境内。 第467章 魔鬼女王（一）、新神降临的第二波冲击要到了 罗曼公国虽然只是个公国, 但国土不小，且民风剽悍，跟南联邦那些小公国完全不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 罗曼公国现任大公是个十分虔诚的信徒, 不但自己曾经想做教会的守护骑士，就连他的几个儿子统统都是送到圣城神学院去学习的。 为这, 罗曼大公其实看不上辉光之国的上一任国王, 觉得他既不能成为出色的骑士，又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连生的儿女也不成器，实在不值一提。 嗯，罗曼大公自己是个巅峰值的大骑士，生的八个儿子里有三个觉醒为骑士, 两个做了神官, 所以看不上辉光之国的国王, 倒也是有点道理的。 所以，罗曼公国跟辉光之国的关系真不怎么样, 就连陆希加冕, 罗曼公国也没派个使者来道贺——当然, 陆希也没请是真的，她压根没这意识，而礼仪大臣虽然想到了, 却没吭声，大概是怕使者到时候碰一鼻子灰, 女王再迁怒于他。 总之, 如果教会的人逃进罗曼公国, 那就甭想再抓到了, 还得防着罗曼公国做点什么。 海因里希回来的时候脸拉得老长。打垮圣城人马是第一军的事儿，抓那些逃散的人则是他的任务，结果他没能完成，还给逃了一个重要的人，简直太丢脸了，把魔族的脸都给丢光了！ “好了——”陆希不得不出面安慰气鼓鼓的亲王殿下，“这不是还带回来一个吗？” 这一说海因里希更生气了：“带回来一个商人！” 说实在的，他们确实低估了信仰这东西的力量，边境两个领地的贵族领主都因为招待圣城的入侵人马，而被以叛国罪吊死了，可领地里居然还有人敢掩护教会的人逃跑，实在是他们没想到的。 “这也很正常。”陆希听完报告，很平静地说，“跑就跑了吧，我们也不可能把秘密藏一辈子。” “可是跑的是那个路克菲西圣徒的心腹！”海因里希最生气的就是这一点，他们从辎重队的人嘴里才问出来，是跑了条大鱼啊！ “陛下——”琳表情古怪地来回报，“那个，那个商人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给您，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宽恕。” “听他胡扯！”海因里希冷笑，“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是终于知道怕了！”当时掩护那个海耶尔跑的时候不是很起劲吗？现在是终于想起来，这是死罪了？ 琳小声说：“可是他说，是跟陛下有关的……”要是别的事儿，她才不来打扰女王和亲王殿下呢。 “那就见见吧。”陆希其实也想问问那个商人，这么奋不顾身是为了啥？教会究竟给了他什么好处？ 结果答案很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就，我那是整整一窖的酒，值好几枚金币的……”商人伏在地上，哆哆嗦嗦，说起金币的时候声音却忽然响亮了起来，带着哭腔，“可是，可是市，市什么厅的人却说，那个钱他们不给补，明明那几家送了粮食的，都给了钱的……” 这件事海因里希是知道的，市政厅确实给了一些补偿，但那都是给被强征的人的，而这个商人的酒，却是他自己献上去讨好教会的，按政策当然不会给什么补偿。结果他就因为没有拿到补偿，居然就被海耶尔说动了心，准备把家都扔了，带着妻子一起跑去圣城生活——也是，海耶尔可是给他许诺了，救一位主教，圣城会给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只可惜，现在看来，这荣华富贵的日子，他是过不上了。在逃出边境的时候他被守卫发现，结果海耶尔只带上了他的妻子，却把他给扔了。 “你妻子？”陆希皱起眉头。这事儿不对啊——海耶尔为什么要带他的妻子？两个人都扔下也没什么要紧的吧？总不能…… “小人，小人听见主教大人跟小人的妻子说话，小人的妻子说，她，她是——”商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窥探陆希的脸色，吞吞吐吐不敢把话说出来。之前他怀疑妻子是胡说，但现在眼看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有些话也只能说了，“她说她是女王陛下的养母！” 养母？陆希脑海里陡然闪过一张红润滚圆的脸，曾经那张脸上也有过慈爱的神色，但最后…… 有了这点记忆，再打量眼前的商人，果然也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你是——马克西姆？”好像当初，露西的养母勾搭上的商人，就是这个姓氏，不过记得那时候他只是个卖杂货的小行脚商人，现在竟然也能买卖得起一窖的酒了，还真是鸟枪换炮呢。 “您，您真的是——”商人原还只当妻子胡说八道来哄那位神官大人的，但现在女王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这，仔细看的话，好像确实还有一点当初那个瘦弱女孩的轮廓？说起来，其实当初那个女孩更年轻漂亮，只可惜是个双黑，他可不敢…… 商人陡然感觉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转头，就对上了海因里希阴沉的目光，顿时仿佛一盆冰水把他从头浇到了脚——他在想什么呢？现在他面前的可是女王陛下！ 而且，而且这个亲王，他可是亲眼见到过他露出那对黑色的翅膀——这是个魔鬼啊！肯定是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他再多看一眼，这个魔鬼会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的吧？ 商人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昏昏的了。当初被妻子扔下等死的女孩成了女王，亲王却是个魔鬼——他确实应该跟着那位神官大人逃走的，但可恨的是他没逃掉！ 那现在，他可怎么办啊？亲王是魔鬼，那女王肯定就是跟魔鬼勾结的女巫了，这个国家还会好吗？整个王国都会坠入无尽深渊，大家的灵魂都会被魔鬼吃掉的吧？ 这个时候，商人对自己之前想要求生的念头都觉得没有必要了，反正都是死呀！一想到眼前这位女王可能随时变成魔鬼的模样，他就吓得两腿发软，几乎要尿了。 陆希没搞明白这人怎么刚才还在偷看她，这会儿就跟烂泥一样瘫地上了——话说她长得这么吓人的吗？ “她还跟海耶尔说了什么？”海耶尔把露西的养母带走，又能怎么样呢？到处宣扬她是个弃婴，质疑她的血统？这有什么用，就算没有冯特公爵承认她的身份，验个血脉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商人哆嗦着。他有心坚强地拒绝女巫的追问，但嘴巴并不那么听使唤，自动地说出了他听到的一些零碎话语：“……主教大人说，您早死了——” 说到这里，商人猛地一把捂住了嘴。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明明都是些左一耳朵右一耳朵听来的话，有些是他偷听到的，有些是妻子向他偶尔透露的，他怎么就当着女王的面说出来了呢？ 但是话都出口了，想咽回去也晚了，他只能在海因里希刀子一样的目光下，把所有的话都倒了出来：“主教大人说您早就死在黑莓镇了，不可能还活着，他，他让我们去圣城，证明您，您是魔鬼附体的……”完了完了，这下他肯定活不成了，这么大的秘密被他知道，魔鬼女王还能留下他吗？肯定不能了！ 说她早就死在黑莓镇了？海耶尔凭什么这么肯定？ 陆希脑海里忽然间闪过了一个侧影：“那个主教长什么模样？我是说，他的耳朵是不是——有点像蝙蝠一样支愣着？” 商人首先是感觉这话说得太不敬了。怎么能说神官大人的耳朵像蝙蝠？ 但是再一样，好像确实是很像啊：“是，是有那么一点儿……”主宽恕他吧，他只是附和女王而已。 “这么巧……”陆希缓缓地说。确实是太巧了，谁知道当初杀掉原身的海耶尔，跟抛弃原身的养母，居然会凑到一起去呢？他们凑在一起，足以推断出来，她根本不是原来的露西。 然而沉默片刻，陆希又笑了。就算知道了她不是露西，又怎么样呢？ 对冯特公爵来说，即使抛开这段时间他们相处出来的感情不算，他是需要一个能够振兴长云领的女儿，还是需要一个只能做工具人的女儿呢？ 当然，对于辉光之国的贵族们来说，这事儿还是很重要的。但那些已经将利益与她捆绑起来的贵族自然会更倾向于她，而那些反对者——圣城离得还远呢，而近距离面对她的，是他们！ 而且，圣城想只靠一个女人就证明她不是露西？那也得这个女人说话有足够的份量才行。相对而言，更麻烦一点的可能是，他们知道了海因里希是个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