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294节
大金姨娘听了这些话,只觉得万太太果真是个难缠的恶婆婆,所幸万隆如女儿预料的那般聪明能干,这么快就得到了燕王的赏识,得到了夸奖。只要他将来继续这么能干下去,就算分家出来,也照样能出人头地,那女儿就有好日子过了! 大金姨娘跑去跟谢映容说了这些话,顺道还把姨娘们提及的京城新闻也告诉了女儿。谢映容并不意外万隆能得到燕王府的赏识,他本来就是个能干的人,否则也不会受到新君的重用了。只是大金姨娘言谈间提及的京城变故,让她大吃了一惊,也令她对未来会发生的事,产生了不确定的茫然感。 她上辈子可没听说林昭仪杀了曹皇后!曹皇后似乎是在重病的时候,听说了太子被废的消息,愤而吐血,骂了皇帝一通,方才一命呜呼的。这时候林昭仪还得宠着呢,虽然大不如前,但也没有被打入冷宫,更不曾发疯。是曹皇后死后,林昭仪在丧礼上失仪,叫皇帝训斥了一顿,方才失了宠的。 曹皇后死了,太子竟然没有被废,曹家也逃出了生天,怎么可能呢?! 谢映容隐约记得,太子应该是犯了什么重大的过失,叫皇帝废了,他不服气,又与曹家合谋宫变,叫人告发给了皇帝,便与曹家几个舅舅一同被皇帝赐死了。承恩侯府满门抄斩,旁支族人成年男丁皆同死,妇孺流放三千里。由于这些人养尊处优已久,在路上就死了大半。曹文莺那阵子哭得死去活来,几次昏过去。江太太整天担心自家会受到连累,差一点儿就要把儿媳妇送回曹家,让她跟着曹家的妇孺一同远赴边疆。江绍良为了这事儿,跟母亲吵了好些日子呢! 当初谢映容还以为,曹文莺若被送走,自己就有机会获得江绍良的宠爱了,不合时宜地上前进言,却叫江绍良当场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映容回想起上辈子的经历,再听着生母告诉她的京城新闻,只觉得前方一片昏暗不明,心底不由得发慌。 曹家苟活下来,林昭仪与二皇子早早失势,三皇子的生母被卷入了曹皇后遇刺一案,已经差不多被视作罪魁祸首了。三皇子还能象上辈子那样,顺顺利利地成为新储君,继位登基,登临九五么?! 一定可以的吧?只要他象上辈子那样,足够心狠手辣,让皇帝只剩下他一个健全的儿子,那除了他,还有谁能坐上那把椅子? 第1058章 疑虑 谢映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所知道的未来虽然发生了不少变化,但大体上的走向还是没有大改变的。新君依然会是三皇子,她选定的未婚夫将来也会有飞黄腾达的一日。没听见万家的人都在说,万隆在京城立下了大功么?! 他这么能干的人,当然能轻易得到燕王的赏识。而面对这样的人才,三皇子当然也能慧眼识英,早晚把他笼络到麾下的! 谢映容就这么重复地跟自己说这些话,坚定着自己的信心。若不是这么做,光是局势的变化越来越远离她所知道的未来,就足以让她崩溃了。她已经与万隆定下了婚约,倘若最终事情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三皇子没有登位,万隆没有获得光明前程,她过得就象上辈子那样憋屈,那她重生以来的种种努力,又算什么呢?! 谢映容这么告诉着自己,但面上却始终无法掩饰住内心的恐慌之意。如今,她猛一听到谢慕林提起京城之事,又点出薛四姑娘的名字,顿时内心就慌张了一下,目光闪烁着移开了视线:“什么薛四姑娘?京城……京城发生什么事了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慕林今晚特地过来,当然是不为了来听她的搪塞之语的,也懒得跟她兜圈子:“你少装傻!金姨娘这些日子可没少在家里向人打听京城发生的事,她又每天都过来找你闲聊,难不成真的一个字都没提?!这些事又跟你没多大关系,你听过也没什么要紧的,何必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谢慕林可是事先跟顺心确定过了,非常清楚谢映容的近况,笃定她没办法反驳自己。 谢映容确实无言以对。她稍稍镇定了一些,方才道:“京城里的消息……我是听说了一些,但这跟我们家有何关联?”她旋即想到了谢显之与谢映慧身上,“二jiejie是指曹家那位太太跟大哥哥大jiejie的关系么?可那位太太早就跟父亲和离了,她是死是活,也牵连不到咱们家呀!” 谢慕林淡淡地道:“我不跟你讨论曹家的事,只问薛四姑娘。你过去不是跟她很要好吗?可知道她近来都干了些什么?”遂把万隆打听到的薛四姑娘与三皇子的种种纠葛,以及跟蓝氏的来往,都说了出来,边说还边留意谢映容的表情变化。 谢映容起初满是惊愕的表情,到得后来,就渐渐露出几分妒忌之色了。 是的,她妒忌了,本来还不明白薛四姑娘为什么跟上辈子的性情不一样了,对她也没那么关心真诚了,就连原本该是对方未婚夫的人,都改而跟自家二姐谢映真定了亲。不过薛四姑娘上辈子嫁给萧瑞又没得什么好结果,这门婚事不要也罢。只是谢映容万万没想到,薛四姑娘这辈子竟然盯上了三皇子!那可是未来新君!明明薛四姑娘没有她这样重活一世的福分,怎么就比她更早抱上了金大腿呢?! 虽然三皇子这辈子的妻妾跟上辈子截然不同了,原本该正位中宫的萧大小姐萧琳,这辈子顶着未婚先孕的坏名声,多半只能沦为侧妃。本来连影子都没有的蓝氏,却要一跃成为三皇子的正室,只是她不得三皇子宠爱,将来也早晚会被废掉,不值一题。只是薛四姑娘若借蓝氏之力,成为了三皇子的侧妃,又有献财之功,日后在后宫里起码也会是四妃之一吧?!这比起上辈子的凄凉下场,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谢映容不明白,自己也没干什么,只是提前救起了薛四姑娘,让她免去生病之祸,怎么后者的命运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原以为薛家出了太子妃,薛四姑娘也会被家族连累的,却没想到她另外攀上了三皇子。这简直就是遇难呈祥!难不成薛四姑娘才是老天爷眷顾的宠儿?自己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反倒只是顺带沾光的么?! 谢映容心里满是羡慕妒忌恨,哪怕不停地告诉自己,薛四姑娘对她有恩,若这辈子能有个好结果,自己也该为对方高兴才是。可谢映容就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怨恨。为什么?她那么努力着摆脱悲惨的命运,想要攀一门好亲事,却还不如人家薛四姑娘什么都不做呢?! 谢慕林看着谢映容的表情变化,不必对方说出口,都能猜到其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不由得一阵无语。 清了清嗓子,谢慕林不那么委婉地道:“三皇子如今处境不佳,原本他大概对储位也是有点想法的,但现在恐怕只能放弃了吧?萧贵妃一旦被定罪,三皇子脸上也会无光。就算他撇得再清,也不能令人相信,萧贵妃做下这种事,不是为了他这个儿子。曹皇后再怎么样,也是他要唤作母后的长辈,皇帝怎么可能让一个有弑母嫌疑的皇子成为新储君呢? “薛四姑娘人就在京城,又是太子妃娘家的姐妹,明明知道宫中的局势,却还是认准了三皇子,一条道走到黑,实在是不智得很。我知道三meimei你曾经跟她有交情,但如今也多年不曾往来了。跟这种看不清形势的朋友来往,对三meimei你可没有好处。三meimei也当想清楚一些,确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才好。”别总是抱着那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谢映容忍不住冷笑道:“二jiejie你知道什么?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的,不过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小道消息,就觉得自己知道了实情。你怎么知道三皇子将来就只能放弃……”话未说完,她就住了嘴,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那毕竟是皇子呢!金枝玉叶的,就算一时处境艰难些,谁又能断定他今后大位无望了?!薛四姑娘素来慧眼识英,她认定三皇子,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劝二jiejie也别在我这里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若是将来薛四姑娘真的成了贵人,只怕还要倚靠我与她昔年的些许交情,才能讨好三皇子呢!二jiejie今日说的这些风凉话,若传进了薛四姑娘耳中,岂不是叫人误会?!” 谢慕林挑高了眉毛,仔细端详了谢映容一番,发现她是认真的。 即使在明知道萧贵妃很可能会被定罪,三皇子要背上污名的前提下,谢映容也依旧觉得他大位有望?为什么?! 太子确实是不成气候了,二皇子也早已被生母连累,前途尽绝,但还有一位四皇子呢!那位虽说母妃出身差些,但也是极得皇帝宠爱、一直寄予厚望的皇子,又比三皇子小不了几岁,为什么就不能成为新储君呢? 难不成……四皇子会发生什么变故,没办法上位?是他犯了什么大错,还是……人身安全方面有问题? 第1059章 泄露 过得几日,天气晴好。晚上,萧瑞又一次到谢家来探望未婚妻谢慕林。 他微笑着问谢慕林:“近来天气和暖,春风怡人,虽然还未到三月三,但山野间的花都已经盛开了,景致甚好。前儿郡主就陪着王妃与袁家两位夫人去了郊外踏青,玩得很是开心。过几日便是我休沐,谢二meimei可有兴致,也到郊外走走?我陪你去瞧瞧香山春|色,与江南山水相比,另有一番意境。” 谢慕林听得挺向往的:“好呀,回头我去跟爹爹与娘说,多半是没问题的,只是需得当日来回。倘若要在外头过夜,那就得捎带上所有的兄弟姐妹们了。” 萧瑞笑道:“先在近郊地方看看景致,若是玩得开心了,下回再找个好时间,连带你们一家都出城住上一晚。你们家二老太太就是在北平长大的,对这里的景致,想必比我都清楚呢!” 谢慕林欣然点头。她近来时常听到嗣祖母宋氏在跟姑姑谢梅珺商量,找个时间去昌平老家小住些日子,赏赏春光,等过了清明,祭完了先人再回城不迟。宋氏等人若真要去昌平,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的功夫,要一家人出城玩,就得尽快了。 不过,看到萧瑞有心情捣鼓出城踏青这种事,谢慕林便不由笑着问道:“近来不忙了吗?没想到你竟然有时间出城玩耍了!” 萧瑞微笑:“确实比先前清闲了不少。父王也跟我说,趁着这会子还算悠闲,该玩的就玩,该逛的就逛吧,他不久之后就得公开我的身份了,到时候我只怕不能再象如今这般自在,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了。” 谢慕林不由惊讶:“可以公开了吗?我以为你还得等上一年半载,才能公开身份呢!怎么忽然就有了信?是京城方面有旨意了?”皇子夺嫡之争的结果还未出来吧?不是说要迷惑众皇子们,让他们以为自己争不到储位,也还有燕王嗣子这条退路,所以不会走极端?皇帝这么快就松了口? 萧瑞告诉她:“只是公开我燕王之子的身份而已,并没有正式册封我为燕王世子的意思。其实这也是不得已。原本皇上确实有自己的打算,可萧夫人与萧琮因为萧琳,选择了站到三殿下那边,他们母子是知道我身世的,自然不会再为我隐瞒下去。既然三殿下都知道我是燕王之子了,又何必再藏着掖着呢?让他以为燕王虽有子嗣,却并非正妃嫡出,皇上依然打着过继子嗣继承燕王府的主意,未必是坏事。这种事是旧例了,在本朝并不新鲜。皇上心里还在忌惮萧家呢,哪怕夺了萧家的兵权,也得继续提防萧家在军中的威望与人脉。即使萧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也仍旧担心,哪一日他就会因为血脉亲情,选择了站在三殿下那边,违背了皇命。” 其实萧瑞自己也隐隐有所察觉,从他的身世曝光的那一刻开始,皇帝对萧明德的信任就打了折扣。皇帝之所以迟迟不肯公布他的身世,不肯尽快册封他为燕王世子,也是希望三皇子与其他的皇子们以为燕王世子之位还未有人选,他们哪怕是争输了,也能有一个手握实权、与北方土皇帝无异的退路可走。为了能在失去皇位继承权后,仍旧胜过其他夺嫡落败的兄弟,争得这条退路,皇子们自会谨言慎行,遇事都不会走极端,把自己的路给走绝了。皇帝虽然对未来的储位归属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还是希望所有的儿子都能幸存下来的,万万不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的惨剧。 萧瑞对皇帝的想法不予置评,只是心里有些不大以为然。他觉得,皇帝可能低估了自己儿子们心狠手辣的程度。三皇子不是省油的灯,其他几位,又哪里是易与之辈了? 谢慕林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还在为他打抱不平:“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只承认你是燕王庶子,不肯封你为世子,是想让人知道,他还打着过继皇子来继承燕王府基业的主意?他固然有自己的理由,但这对你也太不公平了!这几个月以来,北平府里知道你身份的人已经不少了,大多把你当成是燕王府未来的主人。倘若皇帝那边忽然露出了要另选世子的意思,别人又会如何看你呢?!京城的稳定固然重要,但北平距离边关这么近,又有重兵驻扎,这里的稳定更重要吧?!” 萧瑞笑笑,道:“我倒是觉得没什么。王府普通子弟的婚礼,比起亲王世子的婚礼要省事多了。我素来知道你是个最怕麻烦的,心里倒更希望能与你有个轻松些的婚礼呢。反正一样是要告祭祖先,能戴轻些的凤冠,穿轻些的礼服,难道不好么?” 这个理由嘛……倒是相当实际的。 谢慕林想了想,面色缓和了不少:“这倒罢了。我就怕你会受委屈。要是你自己觉得没关系,那我也不会多说。其实我倒不是有多么看重那个燕王世子的名头,只要你将来能过得自在,做一个小小的郡王也挺好的。” 萧瑞笑了,拉着她的手:“我的夫人都能说出这样淡泊名利的话来,我自然更不会在意那个世子的虚名了。放心,别人的闲言碎语,我才不放在心上呢。我在乎的只有你而已。” 谢慕林脸上微微一红,嗔道:“少说甜言蜜语了,我这几天都在思考一件事,正要跟你说正事呢!” 萧瑞忙正经端坐,只是手还拉着她的手:“是,夫人请说。” 谢慕林轻啐了他一口,把手抽了回来,方才压低声音道:“既然你的身世在众位皇子那儿都不再是秘密了,他们便知道燕王嗣子这条后路并不是一定留给他们的,他们的选择权少了许多,那心里是不是会更急切?” 萧瑞笑笑:“说不上有多么急切。太子殿下自然是不认为自己会被废的;二皇子却已清楚自己前路昏暗了,只差是被出继到某家宗室,还是直接被废为庶人罢了;三殿下依旧在力求证明萧贵妃的清白;四皇子则一如既往地跟在皇上身边读书视政。”他顿了顿,“其实朝中文武百官,对于将来储位的归属,都早就心里有数了。如今只等废储一事定下,推举新储的奏折便会呈上。” 谢慕林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那你觉得……其他三位皇子,真的会坐视四皇子成为最后的赢家吗?!” 第1060章 风险 萧瑞眨了眨眼,语气放轻了不少:“谢二meimei这话的意思是……” 谢慕林也冲他眨了眨眼:“只是一种合理的联想的猜测——太子殿下肯定是不想被赶下皇储宝座的,他是否已经察觉到皇上看好的新储君是谁了?他是否会想要铲除后患,好保证自己是储君的唯一人选?毕竟……无论二皇子与三皇子曾经如何与太子为难,他们眼下身上都有了污点,在正常情况下,已经没有资格去争夺那个位子了。” 萧瑞略一沉吟:“太子殿下确实有可能早已察觉到皇上更中意哪位皇子为储,但他目前……除了前去给皇后娘娘守灵以外,其他时间都要待在东宫。皇上固然没有明言他要禁足,但他想要在宫里自由走动,也是不容易的。而四皇子除了夜里回皇子所歇息以外,其他时间几乎都待在皇上身边,也不缺皇上赐下的宫人近身侍候。宫里的人最会看眼色,还有谁会蠢到无视圣意,却替太子殿下办这种送命的差事呢?” 谢慕林举了个例子:“比如曹皇后留下的人手?” 萧瑞道:“坤宁宫的人至今还未解禁,其他宫人……即使还有曹后的心腹或耳目,也不是太子殿下能随意支使的。曹后临终的遗愿非常明显,是要让太子殿下舍弃储位,保富贵平安。太子殿下不能体会皇后的苦心便罢,宫里有些体面的宫人,却不会轻易无视皇后之命,转而去替太子办事。太子殿下……其实一向是个不擅长笼络卑下的人,以往连东宫的侍从,都是皇后娘娘替他调|教管束的。直到太子妃进门,皇后娘娘方才将此重责大任交到太子妃手中,不过,也给太子妃留了帮手。” 太子妃薛氏显然管得不怎么样,否则王湄如区区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又哪里有本事一再陷害她这位正妃?曹皇后生前估计看这个儿媳也是恨铁不成钢。她留在东宫的帮手能起多少作用,外人不得而知。但这个帮手既然是皇后留在太子身边的,那就多少对宫人有些约束之力。曹皇后留下的遗命,他或她也应该会依命行事吧? 谢慕林做了个结论:“听起来太子殿下对四皇子是有一定的威胁的,就看他本人是否有足够的实力,又是否能成功钻到空子,让派出去的人手接触到四皇子了。从太子的角度看,不能说四皇子就一定是安全无忧的。” 萧瑞想了想,承认未婚妻说得有理。太子对四皇子确实有可能有威胁。即使他自负又自傲,素来觉得自己是无可厚非、理所当然的储君,底下几个弟弟全都不如他有资格,出身最低的四皇子就更没有了——可谁能说得准呢?就算他不是个会残害手足的人,也难保他宠爱的王湄如不会生出类似的念头来,怂恿太子行凶。 谢慕林见萧瑞接受了自己的想法,心里一喜,忙打铁趁热:“除去太子外,还有二皇子、三皇子。二皇子原本就是要出继宗室的命了,林昭仪刺杀曹皇后,无论背后主使的人到底是姓萧还是姓曹,做下刺杀之事的都是林昭仪,她是逃不过去的!她所生的皇子是否会受她连累,那就要看皇上对二皇子是什么看法了。二皇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冷静、聪慧的人物,以往也没少干莽撞冲动得罪人的事,他落得如今的处境,真的不会因为破罐破摔,便对有望登上储位的小弟生出恶念来吗?” 萧瑞沉思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从京城过来的情报,并不仅仅是万隆一个人在打听。燕王府在宫里也有眼线,还能从永宁长公主那边打听到些消息。据萧瑞所了解到的情况,二皇子自打听说了林昭仪发疯刺死皇后的消息后,整个人几乎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在灵堂上与三皇子一同被太子当众撵了出来,才算是稍稍清醒了些。他清醒过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三皇子脸上重重揍了一拳。 二皇子从来就不是个会反省的人,他一向觉得自己没干什么错事,会被出继也是林家做事太过分,激怒了皇上,连累到他了。他嘴上说着赔罪的话,心里还在怨恨着林家。如今他亲生母亲是铁定要死路一条了,他也极有可能要被废为庶人。若这是他自己犯的错,也就罢了,偏偏是生母被人算计陷害才导致的。前头他以为唆使林昭仪的人是萧贵妃,他就去揍了萧贵妃的儿子。虽说马上就被宫人拉开了,但过后皇帝并没有下旨训斥。 他兴许觉得自己是受到了鼓励,便接二连三地跑去打三皇子,还曾经找进宫哭灵的官员麻烦,专挑得罪过自己的人揍。通常他找上的都是跟曹家有关系的,或是告发林家人有功的,有一回他揍到赵家人身上,立刻就被侍卫与内侍拦住了,事后又受到了皇帝的训斥。他心里约摸就猜到了皇帝的底线,不再去找外臣晦气,只盯着三皇子以及与三皇子交好的宗室子弟揍。若不是东宫有许多侍卫阻拦,他还要闯进东宫去揍太子呢! 太子与三皇子都形容二皇子如今就象是疯狗一样,但谁都知道疯狗已经没有了前程,不敢赔上自己去跟他硬碰硬,遇上了也只能尽量远远避开。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迟迟没有下达赐死林昭仪的旨意,只是由得她在冷宫犯病,也没有正式下旨决定二皇子的去处,才让后者有了在宫中发疯的机会。 萧瑞心想,倘若二皇子发疯到了四皇子身上,那还真是难说会有什么结果。二皇子生得高大壮实,又自小习骑射,孔武有力。四皇子那半大少年可是万万挨不住他一拳头的。这事儿不可不防! 至于三皇子……不用谢慕林细说,萧瑞也知道他很危险。三皇子素来有野心,又心胸狭窄,为了达到目的,再亲近的亲人、朋友,也说牺牲就牺牲了,半点不会有所留恋。他一向觉得四皇子才是自己最大的对手,急着要赶在四皇子长大成人之前,夺下储君之位。万一他觉得自己达不到这个目标了,会不会铤而走险呢? 倘若太子被废,二皇子成了庶人,四皇子这位本来最受看好的新储君人选再出点什么事,诸如染疫、受伤、肢体残疾、面容有损……甚至是“意外”殒命!那么除了三皇子,还有谁能成为皇储之位的主人? 萧瑞坐直了身体,开始担忧起四皇子这位燕王府看好的储君人选的人身安危来。 第1061章 喜报 萧瑞面带忧色地离开了谢家,之后两天都没有来。 谢慕林心里其实有点着急的,她想知道,燕王听到了她的警告后,会不会对四皇子的安全做些什么?给皇帝上个折子,提醒其增加小儿子身边的护卫力量也好呀。 并不是四皇子不出皇宫,就一定能安全的。无论曹皇后之死是谁的算计,总归是一国之后在深宫内院被人刺死了。有人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策划这种事,这宫廷内部只怕早就成了筛子,不知几人姓曹,几人姓萧,皇帝总不能掉以轻心吧?就算不为四皇子的安危着想,也该想想自己的小命呀! 萧瑞没来谢家,谢慕林也没法知道最新的京城消息。大街上仍旧有人议论着京城的瓜,但注意力已经被别的城中八卦吸引过去了。 由于皇后去世,民间要服国丧,哪怕皇帝只是下旨命官民百日内不得嫁娶饮宴,规格不大够得上一国之后的尊贵,朝廷上被皇后遇刺案吸引了注意力的文武百官也没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结。似乎除了三皇子与未婚妻蓝氏比较倒霉地要将婚礼推后半年以外,其他人都不是很在意这百日的国孝。 只是到了北平这千里之外的大城,不少人就受到了国丧的影响,暗地里埋怨了。原本春天办喜事的人家就多,如今统统都要停下来了,打乱了许多人的计划,连带做婚嫁、布料、首饰、酒水、席面、家具、车马等生意的行当,乃至于街头打零工的闲汉,生计都受到了影响。虽说闲汉们还可以去参加布政使司衙门与顺天府衙合作进行的外城民居、道路修整工程,挣得一日三餐,但其他行当却只能继续忍受凄凉的生意了。 谢家所在的这条街上,就有两户人家,原本计划今春娶媳和嫁女的,如今全都泡了汤。两家的当家太太没少跑文氏这边来诉苦。可文氏又能怎么办?这种事她又做不了主。 别说其他人家了,谢家两个闺女预备今年出嫁,要忙的事情也挺多的呢!因着国丧,许多人家都把本来定好要在春天举行的喜事推到夏秋两季办了,各大酒楼、饭庄、戏班、乐队、傧相等等人员,忽然间入夏后的行程都变得紧密起来。文氏当然不希望自家姑娘的婚礼排场输过人家,因此也得跟别家争上一争呢。 不过文氏心里也有些为难。八个孩子里头,谢显之要到永宁长公主一家到达北平后,方才确定能不能娶到心仪的妻子,以及什么时候娶,因此头一个要婚嫁的,便是早早定下婚约的谢映慧了。然而谢映慧的未婚夫黄岩还在京城没回来呢,也不知道他参加春闱的结果如何,倘若未中,那这时候他差不多就该回北平完婚了;倘若中了,之后或许还要参加馆选、申请授官什么的,也不知六月之前能不能顺利到家,为婚姻大事做准备。 谢映慧未出嫁,谢慕林的婚期就不好定下了。文氏近来见过燕王妃两面,对方都在暗示她,希望能尽快把萧瑞与谢慕林的婚事办了,她都发愁不知该如何回答。 黄岩在春闱前最后一次送信回北平,是在元宵节后。信已经到了黄太太甄氏手中,后者还拿到谢家,给亲家文氏与未来儿媳谢映慧看了。黄岩似乎对今科会试相当有信心,没提别的。可他会试放榜后,就该送信回家告知结果的,也不知那信几时才能送到。 谢映慧每日心神不守地等待着未婚夫的消息,一天十几回地叫谢显之的小厮青松帮忙去黄家打听。谢显之不得不提醒meimei,别表现得太不矜持了,叫未来婆婆看见了是要笑话的! 谢映慧哪里顾得上未来婆婆笑不笑话自己?她就是想在第一时间知道未婚夫的消息嘛! 终于,三月初,黄岩自京城托人快马送回北平的信终于到了。他还是借用了谢家商号那边的关系,托了一家极有名气的镖行代送的。黄太太拿到信,都顾不上拆开来看,立刻就叫下人套车,要到谢家来。不过在路上,她已经匆匆把信看过了。到了谢家二门前下车,她脸上都满是泪水。 谢映慧见状,吓了一大跳,有些不敢置信:“这……难不成子恒落榜了?不可能呀!连他都落榜了,世间还有谁能上榜?!” 黄太太闻言,顿时破涕为笑。她非常高兴听到未来儿媳对自己儿子的才华如此有信心:“不曾落榜,怎么会落榜呢?他中了!二甲三十七呢!虽然不是十分靠前,却也非常体面了!” 文氏、谢映慧、谢慕林都大喜,忙请黄太太进上房细谈,谢映慧还非常亲热地上前扶住了黄太太,搀着对方在圈椅上坐下。 黄太太含泪笑着轻轻拍了拍谢映慧的手背:“好孩子,多谢你日夜替子恒祈福。如今他顺利高中,总算叫我安心了!如今我只盼着他殿试顺利,早日授官,得了假期正好回乡完婚。如此成家立业的,将来事事顺遂,我便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