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阿尔文倒也不觉得自己在忍什么,他和mama之间一直也没有像普通母子那样亲密,他仅仅是在履行赡养义务而已,他觉得这应该是每个正常人都会做的事。 不过安琪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早知道安琪为人冷漠,或许对安琪而言,她自己便是世界的中心,其他一切都是她的附庸。 当然,这对安琪来说绝对是桩好事,如果没有这样的心态,那她活不到现在。同时这也是她最吸引阿尔文的地方——这么说或许有些极端,但能看见受害者奋起争取自己的权益,即便杀死施害者也不给自己丁点的思想包袱,确实是件不错的事。 阿尔文还没有去过战场,甚至没有真正杀过人,但是拜安琪所赐他已经看到了不亚于战场的人间惨象。在实验室时朝夕相处的那些士兵,虽然待他不算友善,但总归是穿着同样的军装,看着他们脖子上、身上的伤口、血洞,阿尔文其实是能感觉到痛的。 在被放在担架上抬出实验室时,因为剧烈的晃动,他曾短暂地恢复过意识。虽然视线很模糊,甚至像是做梦,但阿尔文依然清楚地记得溅到天花板上的血迹,以及掉落在地的残缺肢体。 直到现在面对着坐在他面前的安琪,就算曾多次命丧其手,但他就好像不长记性一样,依然觉得小姑娘看起来天真、纯良、人畜无害。 或者换句话说,即便是她凶狠的一面,也让阿尔文颇为欣慰——就让作恶的人全部招惹上自己惹不起的人吧,就让每个受害者都凶相毕露吧,就让他和他的同僚付出代价吧。 他曾是军队中的佼佼者,是方阵中的一份子,为自己的一身军装而骄傲地抬头挺胸,那时他的梦想是军功,是战场。而现在他已经和原本所属的群体格格不入,对敌人心生怜悯和爱慕,将联盟的安危放到了次要位置。 他也开始怀疑,自己过去这么多年究竟学了些什么,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梦想究竟算什么,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被培养成了无药可救的好战分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可真是这世界的祸害呢。 从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实际就接受了自己的社会性死亡——他的存在并不能使世界变得更好,正相反,如果他能死去,对这人间而言倒是一大快事。 而人性最卑劣的一点就是,当他意识到自己活着是件多么浪费空气的事情之后,他依然渴望出现一丝希望,让他不必急着去选择死亡。 这样的心思如同水压一样将他淹没,当他再次开口,他甚至能感觉到一阵轻微的耳鸣,使得他不太能听得清自己说的话:“很难理解吗?即便她多次想要杀了我,可我依然爱她,这样的事我也不止做了一次。” 安琪再次被噎住。 她想到了什么呢?她想到了在禁闭室的时候,那时阿尔文就是这么个说话风格,让她觉得非常不好接话。 现在想想,这家伙应该是从那时起就喜欢她。 或者说,按阿尔文本人的用词,是“爱她”。 但是安琪现在可不敢追问这事儿——阿尔文现在的状态比十个奥汀在她耳边冷笑都吓人,她宁可去调解国际争端,都不想去打理来自一个男人的爱意。 或许是看出安琪根本无法针对这话做出回应,阿尔文便自己开口把话题撇开了:“你在实验室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我们这些人之所以无法坦荡又潇洒地做事,是因为我们仍被社会接受。如果想要继续在社会上生存,那么我不该是个抛弃母亲的人,更不能是个背叛联盟的人。我承认我很普通,就像你说的——被困在五花八门的困境中。而你不用这样活着,因为你向来不是普通人——并不是说你‘新人类’的身份,即便是在这一身份给你造成影响之前,你便已经把自己和其他人的群体割裂开了,否则你大概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你有真正在乎的东西吗?我不知道,你看起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这让你看起来非常坚强,但如果你认为三两句话就可以解决道义和忠诚之间的矛盾,那未免异想天开了。” 安琪松了口气,因为谈话回到了她擅长的范畴:“道义和忠诚之间竟然会出现矛盾,这就已经是最不可思议的事了,可见你所忠于的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能理解你对s盟的归属感,也可以接受你因为家人朋友还生活在此所以纠结犹豫,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把我带离无辐区,让我住在这里,这就已经足以使你被s盟判处死刑,你早已做了你的社会所无法接受的事情。” 此时的阿尔文看起来非常冷静,说起来似乎也很少见他有慌乱的时候:“我知道。但只要你还在这里,至少就不会给s盟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实际上你只要想一想你离开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大概就能理解我为什么不直接放你走——我倒也很好奇,对于你来说,双同辖区加入战局就是那么无所谓的事情吗?那里也有你的父母亲人,你就一点也不担心战争殃及到他们吗?” “这种担心没有意义,s盟的目标如果是称霸西半球,那我也不说什么,但既然你们的目标是依靠武力回归全球统一时代,那你们的行动便必然冲击到所有联盟。”这些事情在安琪的认知中早已有了坚实的体系,所以她永远可以飞快地做出应答,“战争的悲剧源自芸芸众生的罪恶,对和平的守护同样与每个人息息相关,做畏首畏尾的软骨头能得到什么呢?是要祈祷天降神兵打败s盟的军队,还是乞求s盟发发善心赐世间一片祥和?” “当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安琪继续道,“你想说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是的,面对s盟这样气势汹汹的洪水猛兽,或许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不想放弃当下安定的生活,但他们最终会发现,一味妥协忍让只会使状况更加恶化。而我既然已经很明确地知道未来的事件走向,那何必还要犹豫,何必绕中间这一下?为了走过场吗?我或许冷漠,但还没那么虚伪。” 很好,说了这么多,分析的全是宏观局势,没有一句提到人的性命。 明明是世界上最悲惨的受害者,说的话却像毁灭天使一样凶残。 阿尔文忍不住笑了一下——当一个人能在最复杂绝望的境遇里笑出来,那就证明他已经离崩坏不远了。 就连安琪也被搞得一愣,因为印象中她似乎也没见阿尔文笑过:“你笑什么?” 阿尔文说:“我笑你是个天生的政客,像你这样的人做出的判断大概会永远正确。” 气氛难得放松了一些,安琪耸耸肩道:“那你看错人了,真正的政客会把自己的朋友变得多多的,敌人变得少少的。我可不行,我永远喜欢一个人单干。” 第63章 良心,刺杀,两码事 说了这么多,嗓子显然不太行,不过在安琪开始清嗓子之前,阿尔文就已经给她拿了瓶水。 他甚至还贴心地把瓶盖拧开了,然后松松地扣在瓶口,这才伸手递过去。 安琪抬眼盯了他两秒,然后伸手接过来,食指指甲一划直接把瓶口部分完整地削掉,然后仰头喝了个痛快。 把水瓶放下时她还是那样抬着眼皮看人,好像在说“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阿尔文差不多也发觉了安琪有时候冷不丁地一瞅为什么瘆人——因为她在看一些比自己高的人时习惯于只抬眼不抬头,看起来就很像在翻白眼。 当然,也不排除安琪确实是对他翻了个白眼:“所以阿尔文,你现在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恕我直言,把我带到这里,然后不被你的联盟发现的概率,几乎为零。你应该不会以为自己可以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吧?” “我没有这么想,甚至让你住在这里也不是我的本意。”阿尔文说着也给自己拿了瓶水,“我确实不太可能从整个联盟的眼皮子底下逃过,每一次和你接触都是一次露出端倪的过程,只不过我以为我能坚持得更久一些,现在看来是我太乐观。但事情我已经做了,那么给已经发生的事定性或许已经没什么意义。” “好家伙,”安琪摇头,“你知道你直接否定了我们整个专业吗?” 阿尔文回忆了一下安琪是学什么的。 历史。 他喝了口水:“对不起,冒犯了。” 而安琪一如既往地开始较真:“事物之间充满联系,事件也不是独立发生,如果不给过去的事定性,那么当下和未来也将性质不明。往大了说,就像对这场战争的定位。如果单看战争过程很容易认为是促进世界重归统一的必争之战,但所谓的统一不该是这个样子。” “仅仅通过武力统一全球,就会出现亡国奴,出现人的三六九等,现在的人又不傻,都26世纪了还搞这些明目张胆的人等压迫,绝对是活不长久的。” “你觉得什么是进步呢?新人类出现之初基本上是完全不被接受的,后来逐渐出现了有出息的新人类,他们打破了人们对新人类的偏见,又出现了一些有良知的普通人类,他们为平等摇旗呐喊,提出了‘新人类是受害者’的主张。我觉得这是进步。” “我不要求人人认可‘存在即合理’,但是当活生生的人存在于人世间,你总不能因为一个看不顺眼就要干掉整个群体,但西约姆却已经在做了,甚至到今天,可能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安琪特意看了一下阿尔文的反应,见他没有刻意反驳的意思,安琪便觉得她的那些个新人类朋友可能要凉。 但是她现在暂时分不出精力考虑别的:“当然,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看不顺眼吧,迫害新人类还有很多好处——激发s盟普通人类的团结一致,优化s盟辖区巨蛋内的社会结构,掠夺更多的公费军费,还有,提高西约姆本人的民意支持率。当你从西约姆上台前的政治活动开始分析起,你会发现他并非推动人类进步的战神,他不过是个阴狠又自私的狂人罢了。而要是往小了说……” 安琪在脑海中搜寻范例,这时便记起了那个叫约克的人:“往小了说,就像你那个蠢货朋友。不把过去的事搞清楚,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敌人究竟该是谁,一辈子都是白活。” 阿尔文皱眉:“什么意思?” 安琪却摇摇头:“省点嘴皮子吧,我不想聊关于他的事。他可以算是西约姆最杰出的作品之一,在我这里就是完全没救了的。但是你不一样,阿尔文,你听过无数场疯子的演讲,在最具迷惑性的疯人院里长大,作为普通人类却仍能保持最本源的理智,我真心觉得这是有点厉害的。” 是的,保持理智是阿尔文的一点特长。 正如即便因安琪的夸奖而心情愉悦,他也仍能抽出一丝清明来怀疑这究竟算不算“糖衣炮弹”,毕竟他上当受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很遗憾,安琪这次少见的对他说了真心话。 说过的,安琪也专程听过西约姆的演讲,那狂热的煽动力几乎要把她一个新人类带跑偏,更不要说那些事不关己的普通人类。 对于没有坚实的思维体系,对事件本质也无法准确把握的人来说,想保持清醒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她真心觉得阿尔文现在的状况已经算是来之不易——不过安琪也不觉得阿尔文是有什么分析政局的能力,他之所以没被洗脑得很彻底,更可能是压根没认真听。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吧,总之他现在是以一副平等姿态坐在了安琪眼前,甚至好像,还有点卑微。 “所以回到原本的问题上来吧,阿尔文,你到底在干什么呢?你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一场不彻底的背叛’,还是‘一场不完善的救赎’?” 在安琪问出来时,阿尔文便已经知道二者都是,但他依然觉得不够准确。 所以他回道:“这听起来都很不坚定,但我确定我不会为我做过的事后悔。因为目前为止,我的所有行为都是我不得不做的。” “嗯,明白。”安琪耸耸肩,“我偶尔也会有这种感觉,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推着做选择的感觉——有些事情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好处,但我还是做了,因为觉得那像是神明会做的事,让我感觉自己还挺酷的。有个朋友曾让我想想清楚这一辈子究竟想活成什么样子,怎么说呢,我喜欢分析这个世界,因为它庞大又有序,但我不喜欢分析自己,分析这样渺小且混乱的东西不能带给我快乐。所以我倒也没怎么思考过我要什么样的人生,真要计较起来,我的人生早已被你们毁得一塌糊涂。不过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也会觉得有些事是我不得不做的,哪怕对我没有好处,或者并不理智,这在我长大的地方有个专有名词,叫‘良心’。” 阿尔文条件反射地想问一句“你也会有这种东西吗”,但想想倒也正常——他始终是以敌人姿态出现在安琪眼前,安琪自然不会对他手软,或许她在朋友们面前会有更加温和的一面也说不定:“好吧,就是说,你判断我是个有良心的人?” “是的,只可惜生错了辖区。”安琪冲他歪歪脑袋,开始正式输出,“但是你要知道,s盟辖区内有良心的人们,也是有自己的使命在的。” 阿尔文有些跟不上节奏:“嗯……你是指?” “不觉得很冤枉吗?很多身处s盟辖区的人,他们实际并不关心政治,只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甚至还有一些完全反对西约姆的主张,只是迫于环境压力而不敢发声。但是不论最终结局是s盟战败,还是战胜后不久全球再解体,这些人都会被视作西约姆的党羽,他们终将倾尽一生为西约姆的政治失败买单。那么这些人为什么会受到惩罚呢?他们的罪过在哪里?” 阿尔文皱起眉头,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了安琪的意思:“你想说他们无罪吗?” “不,他们有罪。”安琪肯定道,“他们的罪过就在于无作为。身为s盟的民众却让西约姆这样的人成为首脑,任凭一个战争狂人来代表联盟的最高权力,明明心怀善念却对恶行暴行不加制止,明明辨明正误却不以实际行动来与战争派划清界限——如果一个人心怀恶念而一生未行恶事,那谁也不能判他有罪;而一个人满心善意却丝毫不外放,那他的善良便一文不值。更何况,在全员作恶时选择冷眼旁观,其实就已经算是帮凶。” “你可能觉得个人的力量过于渺小,一旦你的心思被旁人知道下场便是枪决,但是阿尔文,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特殊。”安琪说,“我承认你和绝大多数s盟士兵不一样,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s盟的军队系统里只有你一个人对西约姆表示怀疑,只是他们都和你一样隐藏得很好罢了。什么时候他们会开始表现出端倪呢?在s盟的战事开始走下坡路的时候。” “s盟的兵团碾压式掠夺西半球,一切向好,此时你还会为自己的心思感到惶恐,还会觉得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不正常’,但这样的状况能持续多久呢?只要s盟继续疯狂下去,最终会打成全球交火的一场鏖战,甚至再极端一点,鐖武可能都会重新面世。” “到那时西约姆将不再是s盟人人吹捧的神话,真正的反战人士也会纷纷冒出头来,而且可别忘了,政客间的派系斗争都是玩命的,那可是比任何战争都要惨烈精彩。可以说,西约姆一旦稍有失势,高层内部有的是人想拽他下台,到时反战人士和高级将领会因为各种原因拧成一股绳,那将是他们唯一一次与战争派划清界限、避免战后清算、避免口诛笔伐的机会,同时,也将是你的最终归宿。” “阿尔文,我不质疑你对忠诚的执着,但忠于联盟和忠于首脑完全是两码事,你所热爱的究竟是什么?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窥见不久的未来,那么你眼下的纠结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阿尔文能感觉到自己的握着水瓶的手在轻微抖动,如果是从别人那里听见这样的言论,他反应可能会更大,但对方既然是安琪,那他反倒有些习惯了:“你说的未来,是指发动政变,逼迫西约姆下台?” “不,是刺杀西约姆。”安琪说着举起水瓶与阿尔文做了个干杯的动作,然后又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第64章 远古,未来,都不是 等安琪把水瓶从自己嘴上拿下来,她还是那样虔诚又认真的样子,静静地看着阿尔文。 她的表情管理一如既往的到位,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从听见阿尔文那句“逼迫西约姆下台”开始,安琪就有点绷不住了。 西约姆如果是能被逼下台的,那局势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但凡有一个人能撼动西约姆的地位,s盟的军政与民众也就不会如此疯狂。现在说杀的杀了,想打的打了,居然还有人说要逼迫他下台? 安琪无意贬低别人,但她还是时不时地震惊于旁人的迟钝。 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永远没人能搞得动西约姆。哪怕是在战争走下坡路的时候——甚至越是苟延残喘,越是不能临阵换将。 s盟发动的这场战争既然已经开始,那就不是任何一方想结束就能结束的。毕竟到今天为止已经有无数s盟士兵倒在了前线,他们以英雄之名牺牲,他们的亲人还在为他们哀悼,不拼死厮杀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愿承认这些士兵白白死去了。 而对于仍在前线苦苦挣扎的那些,西约姆更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光明,“新世界”的谎言也支撑着他们前仆后继,在这样的时候大后方若是出现政变,前线便会彻底崩溃。到时这将是一场后方对前方的背叛,之后就算s盟的政权结束战争、继续存活,那还有多少士兵能依然信任、继续卖命? 所以说明面上的路其实只有一条,就像安琪说的——打成一场全球性战役,直至西约姆自杀、战死或被俘,s盟土崩瓦解。 当然,就这还是乐观的想法,前提是《海顿公约》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效力,在战争过程中如果任何一方没把持住,将鐖武投入使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到时,战争的目的将是决出最终的胜负,世界终将重新统一,但文明退化到何种程度,宜居土地究竟还剩多少,这就不是安琪能预估的了。 上次大战摧毁了s星大半土地,覆灭了作为26世纪科技标志的飞行器跑道系统,甚至完全割裂了星球间的联系。如果这次战争依旧没有及时收场,那么不排除联盟解体,通讯系统瓦解,宜居土地终成点状分布。 由此,超级武器的使用将会割裂联盟间的联系,人们将不得不在狭小的土地上,看着周遭的漫漫黄沙艰难生活。 要么,人类在极端环境中走向灭绝。 要么,人类重新开发那些荒芜的土地,一点点向周边开拓,直到某代人“惊讶”地发现世界上除了自己的族群以外竟还有其他文明,到时大家便继续用石头和矛戈互殴吧,反正人类不就是这个德行。 这就是为什么安琪总是看起来这么镇定,因为她的专业所长就是拉长时间线,视野放宽之后眼下的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可以说,她不是镇定冷静,她只是麻了而已。 不过安琪倒也不是循环说的信徒,她不认为时间是个圈,事件有轮回——如果真是那样,那人类做什么都没有意义,躺平静待轮回就好了——她坚定地相信事物总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的。 “所以到时出现的‘远古’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远古’,而是新的‘远古’,人类的新一轮努力所带来的情形和上一轮将有所不同——至少初始环境已经变了,开荒过程也就大相径庭,如果非要我对‘新世界’展开描述,那这就是我所认为的样子。” 说着说着,安琪意识到自己的言论已经背离了初衷,这渐渐不像是在给阿尔文洗脑,而更像是一场真诚至极的传教。 对这个男人太认真,对安琪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她赶紧把话头拉回来:“阿尔文,我相信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所以仔细想来,真正能改变这个走向的并不是s盟以外的任何联盟或势力,而是s盟内部的止战派。既然用光明正大的办法搞不定西约姆,那么最靠谱的方式就是刺杀、暗杀,这件事是必须要、也必定会有人去做的。” “说句老生常谈,这也就是所谓的‘鸡蛋从外部打破是食物,从内部打破是生命’。当人们意识到这样下去将一发不可收拾,却又不得不被□□者裹挟着前进,那就到了必须孤注一掷的时候,这不仅是那些反战高层政客唯一的生路,甚至也是s盟唯一的生路,这颗星球唯一的生路。” 气氛烘到这儿了,安琪说话也开始茶了起来:“我不知道说到这个份上,你愿不愿意放了我,但反正先抛开我不说,如果你在之后的军旅生涯中有幸接触这些止战派的行动,那么不要犹豫,立刻加入他们吧。要是我死前能为和平事业争取到一点点新鲜血液,那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阿尔文向来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如果换别人这么说话,他大概会大受感动,不过这煽情的话从安琪嘴里说出来就有点画蛇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