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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轻松写意。 纪得在T市陪着二老,每天倒饬花草,与爷爷对弈,闲时练练字。 几日下来,纪元海都夸她长进不少。 她素来沉静,练字下棋都比旁人用心受益,这些于她而言,是爱好是惬意,谈不上磨砺,所以更加得心应手。 若不是女儿家的手劲轻巧,这造诣,怕是狂草都能出几分力道。 纪老爷子无不可惜,膝下一女一孙,一个商场游刃有余,一个文场天赋异禀,偏偏都是女儿身,总归是便宜了旁人。 这么想着,又记起那陆家小子,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唬道。 “那小子上次一别,倒也没见动静了,可见是对你不上心。” 纪得不受挑拨,浅浅笑着。 每日数不清的信息,早中晚不停的电话,聊了许久不舍得挂那般扭捏,耳语缠绵,好似还回荡在周身。 这些琐碎,断不能让爷爷知晓,以免徒惹不快。 爷爷心里仍有疙瘩,还是少提陆禾为妙,就这么藏在心里回味,纪得觉得满足安心。 这会儿好端端得习字,爷爷突然说起这一茬,想来是还心气不顺啊。 “爷爷,年关了,他也忙的。”纪得委婉地说。 “我们每晚都有通电话。”思虑了一下,觉得还是要说明些,补充道。 一张小脸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纪元海是担心孙女吃亏,那小子走了这些天,也没什么动静,难不成得到首肯就自以为是,不管不顾了? 宝贝孙女难得处个对象,可别给那些个面上人模人样,内里草包不济的花花公子欺负去了。 现在听到纪得的回答,心里稍稍安了,可转念又忍不住为难一番:“那么个小公司,有什么可忙的。” 新陆传媒是大中华地区首屈一指的新闻传媒公司,规模甚大。 旗下子公司占了娱乐界的三大巨头,新闻类,文娱类,演艺类。 说出去都是有名有号的,那些个明星导演,争破头想签约进来,傍着大树好遮荫。 与各广电总局也是深交多年,文宣部的沈局与陆家是过命的交情,再往上还有一些亲属关系撑着。 单单为着陆老爷子喜好古玩字画,拍卖所都成立了不少,俱是业内权威。 没成想到了纪元海口中,一句小公司就以偏概全了。 虽纪氏集团家大业大,倒也不至于口出狂言,眼下看来,赌气的成分大过真实。 纪得笑看着爷爷这一出孩子气,恭维道:“爷爷,您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不偏不倚,大公无私啊。” 这几句妙语连珠,倒让纪老爷子不好再发难了。 “我还是出了名的护内护己,他可听说过?” “爷爷这么慈爱可亲的人,再这样吓他,下次他都不敢来了。”纪得巧笑着说。 “他若是这般缩头缩脑的人,不来也罢。” 说完这话,便背着手踱步去厅里饮茶了。 无奈地看着爷爷的背影,心下举棋不定,如若长辈都是这番难搞,他日去陆家拜访,自己怕也是不敢的。 这念头一闪而过,纪得就耳红面赤了。 敢情自己心里还憧憬着随他回家见人吗,真是越发不知羞了。 心神一定,抛开杂念,不再多想,专心练字了。 纪元海到厅里的时候,纪老夫人正在滤茶,端上一盏刚做好的茶,递于他。 抿一口,通体舒畅。 所以说阿,这八面威风的纪老爷子,方才还动气伤身,只消夫人的一盏清茶,便可如沐春风。 当真是量体裁衣,安安合适。 待他静静品完一盏茶,纪老夫人才缓缓开口:“如何?” 这话,自然不是问这茶。 他二人虽顺了孩子们的心意,倒也是要多方打听才能放心。 这些天纪元海随意放了个风声,这不,上赶着就有许多人前来游说。 外界传说那场家宴过后,纪老爷子中意Z市陆家的独子。 同辈的那些老人家都略有耳闻,纷纷传来讯息。 褒贬不一,有赞扬的,有诋毁的,纪云海自有考量。 气归气,但这不偏不倚,确实给纪得料准了。 “旁的话不听也罢,岭南蒋家,倒是传了话过来。”纪元海说到这,眼神中有几抹尊敬和肃穆。 “哦?”纪老夫人着实一愣。 纪蒋两家的情谊她是知晓的。 当年去自家将军府提亲的中间人也是他的恩师——蒋老。 后来蒋老百年归去,纪元海难过了好一阵子,油盐不进数日,以报师恩。 当年纪元海与夫人邂逅,也是在岭南蒋家。 彼时将军府的三小姐与蒋家千金是闺中密友,常一同玩耍,不是将军府,就是蒋宅。 那时的纪元海正值弱冠年岁,将军府的三小姐仅年方十五,堪堪及笄。 正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儿郎,遇上了娇俏可人的将门千金。 纪元海途路岭南,到恩师府上拜访。 蒋老尤其中意这个徒儿,私心想将自己的爱女撮合于他,故而留他住下,寻着机会给两人相处。 某一日午后,天朗气清,银铃般的笑声从花园传来。 纪元海虽为客,这几日住下,倒是自由惯了。 听闻声响,顾自踱步去一探究竟。 刚踏进花园没几步,未听到什么动静,周围也没什么旁人,才要转身离去。 突然间,一双柔嫩纤臂缠上来。 任他再机警敏觉都不中用了,笔直站着被抱个满怀,当即束手就擒。 “抓到你啦。” 那窃喜的娇笑声从后方传来,小手箍得紧紧的,生怕他跑了似的。 随后摘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抬眼望去。 纪元海这一生都怕是不会忘记那一双笑眼。 灵动狡黠,大放异彩,照亮他整个年少气盛的不知所谓。 “你是谁?” 三小姐见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闺中密友,出声质问,浑然不觉自己一只小手仍紧环着他的手臂不放。 将门之后本就是张扬豁达,想什么,便问什么。 纪元海被这样一个明媚如画的她勾得三魂尽散,一时间只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就这么瞧了个够。 三小姐被他看得不适,对着远处湖面喊着:“芊芊,此局算我输了,你出来罢。” 此话一出,不远处假山后探出一张调皮捣蛋的脸庞,笑嘻嘻地跑过来。 “圆清,那今次是我赢了,你可不许赖账,下个月马场游猎也要带我去啊……” 蒋芊芊小嘴还在不停地叮嘱着,生怕她不答应。 走到跟前才发现有其他人,“纪师兄,你怎么在这。” 纪元海这才眼睛从她身上移开,笑着看小师妹,应和着:“出来散散,不小心撞到你们嬉戏玩闹。” 叶圆清见纪元海温润宠溺看着蒋芊芊,顿时觉得自己着实煞风景。 他们师兄妹一派友好,两情惬意,自己格外多余。 尤其他看向芊芊时脸上那个笑,温柔腻人,令自己浑身上下的不舒适。 转身就往花园外走去,任凭芊芊在身后如何换着自己都不为所动。 “圆清,你可答应我了,哎,叶圆清,你跑什么…” 蒋芊芊看着那身影一溜烟就不见了,更不明白了。 转头看向自家师兄:“纪师兄,她怎么了。” 纪元海看着那离去的娇俏身影,嘴角浅笑,“大抵是输了不开心,回去哭鼻子了。” 眼神里藏着自己都不察觉的宠溺,就那么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目光久久不回。 圆清,叶圆清啊。 舌尖品着她的闺名,细细甜甜,入口即化。 纪元海那次小住不久后便离去了,走之前与恩师告明了心意。 蒋老不是不明道理之人,自家女儿懵懂不觉,而爱徒又心意已定,自然不好强求。 但终归是错了一桩好姻缘,心里不无可惜。 再次回到岭南,纪元海快刀斩乱麻,强取豪夺地占了三小姐的心,趁热打铁的跑去将军府提亲。 他的清儿纯涩可人,趁着懵懂无知赶紧娶回家藏着,再不让旁人窥探,也不由自己心乱。 可将军府哪是这么容易进的。 费了好些功夫,别说面了,连门都进不得。 一番算计下,还是靠恩师蒋老递话,才得以见上岳父大人一面。 将军府戒备森严,三小姐芳心暗许,老将军倒也没说什么,女儿家总归到了有心上人的年纪。 可这心上人,一不是将门后代,二不是状元榜眼,竟他最不齿的满身铜臭味的经商之人。 老将军吹胡子瞪眼,哪里肯答应。 天真烂漫的三小姐并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只一心在闺阁等情郎来娶。 定好时日到了,纪元海如约而至。 一段佳话广为流传。 殊不知,痴情小子挨了老将军的一顿试炼,被一众将门虎子好一通揍。 除了上头两个哥哥,还有府上旁的亲戚,多为暗慕三小姐的甲乙丙丁,文不在行,武确是铿锵有力。 最后还是蒋老心疼爱徒,费了好一番功夫从中说和,才让满身伤痕,灰头土脸的纪家儿郎如愿以偿。 这广袤天地多的是大家望族,纪家都不深厚,唯独岭南蒋家,素来厚待。 但凡有事,不等他们开口,纪家自然鼎力相助,二话不说。 这一次纪家选婿着实动静太大,纪老夫人娘家那支都请来了,蒋家自然知晓。 蒋老夫人是纪元海的师妹,也是纪老夫人的密友,说话份量十足。 她托人带话,只数个字,就让纪老爷子对陆禾高看了几眼。 原来,确不是纨绔子弟。 “陆门嫡孙,磊落光明,谦谦君子,雅人别致。” 听闻这几个字,纪老夫人倒是笑开了颜。 “芊芊莫不是也瞧上那小子了?”真真是实打实的赏识,才是这样的评价。 纪元海不清楚陆家和蒋家有何交集,够得上这样大的一个面子,能差得小师妹亲口赞誉。 这事啊,本不用这样大张旗鼓的放消息。 回头找几个妥帖的人询问一番,更加靠谱明了。 明明白白告知了整个城,上赶着巴结的人,诋毁的人,眼瞧得倒是一清二楚。 哪些是能用的人,哪些是在旁滋事的人,陆家小子刚上任,这些个关系也该理理清楚。 纪老爷子这一番打算,陆家也能推敲一二的。 隔天陆家爷爷就致电了纪宅。 难得啊,这两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头一次心平气和的讲电话,为着小辈们的事。 纪元海与陆家约定了开春去Z市,双方长辈见一面。 纪氏的根基原本就在Z市,是纪老夫人贪恋田园春色,纪元海二话不说,到了退休年龄就带着爱妻安居了这一方乐土。 这些年过去了,是时候该回去瞧瞧了。 两家长辈这一顿cao作,书房练字的纪得不知,远在Z市的陆禾也不知。 老人家到底是心疼孩子,总归是想他们顺心如意,得偿所愿。 往后的日子,靠他们自个儿过了。 生活一如平常的按部就班。 清晨陪奶奶花房小聚,读读诗篇,每日饭后小憩,到了申时便到书房习字。 她从前读书时有摘抄诗句的习惯,后来工作了忙碌了,也顾不太上。 这段时间难得清闲,把这落下的功课拾起,每日一篇,皆是少女情怀,每个字眼都带着他的气息,总是诗啊。 陆禾熟悉她的作息后,每每电话都是在晨醒时分,午睡醒后,睡前晚安时打来。 掐着秒数,分毫不差。 这电话的规律性甚得纪得心意,每分每秒都有了期待。 方才他电话过来,是刚结束一个沟通会,饭还没来得及吃,率先打了电话。 纪得责怪他不好好照顾自己,佯装嗔怪,陆禾却爱死了她这副为他忧心的样子,愉悦的扬起嘴角。 他的小姑娘啊,食软不食硬。 先前几次他稍稍委屈伤神,小姑娘就不忍心了,处处关怀备至,惯出了他这一身矫揉造作,一点点事都要在她这讨要满当当的安慰体贴才算。 这不,吃个饭都要反复叮咛才肯。 纪得觉得自己不是多了个男朋友,怕是养了个儿子。 时间久了自然知道某人的套路,不理会他才能治得住。 想着他清冷的脸庞,配着那样幼稚的性子,低低笑出了声。 笔下的簪花小楷微微滞缓,舔了舔墨才继续。 这几日的抄录,改成了随笔,写的时候不觉得,一篇完了再看,尽是小女儿家的矫情,不免脸红心跳。 纪得啊纪得,不过是碰上了合意之人,怎么一点都不矜持了。 暗自反省,又无奈情思,矛盾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