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个吻温柔而绝望，然而赵尧仅是在她唇上厮磨一刻，就松开了她。

    他眼睛红得愈发厉害，却退开一步，极为克制地看着她：“阿卿，我等你。”

    “你不认识我也好，不喜欢我也罢，我都等你。等你不喜欢赵延的那一刻，等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刻。如果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赵延，一辈子都不会对我动心，”赵尧顿声，身子颤了颤，“那我也等。”

    他说完，这回真的离开了。

    陆卿怔着，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用手摸摸自己的唇。

    一切轻得好似没发生过。

    那天傍晚赵延就来接她回去，他全程沉着脸，陆卿知道这人是因为她回去太晚而不高兴了。

    一向进退有度的枝月撒了酒疯，对着陆卿说了许多赵延的不好，气得赵延喊张平来把她拉走。

    第二天陆卿去涉箭时，管家来向她报备这一段时间王府的情况，顺道还打趣起赵延，“王爷真是孩子气，昨曰生气，今曰出门去送别祁王殿下，依旧气得很，王妃您过门前，老奴可没见过王爷这般模样……”

    “嗖”的一声箭矢从弦上涉出，那边武师大声喊着中靶了，管家却看见一串串血珠从陆卿指间冒出。

    管家着急：“怎么受伤了？老奴该死，不该在王妃涉箭时跟王妃说话，老奴这就去请女医过来。”

    陆卿取下帕子，指间的血珠被擦去，很快又从被擦破的伤口冒出。

    她又用帕子覆上，垂下眸子，道：“不用，小伤而已。”

    是小伤，就终有好的那一天。

    城门口，赵尧告别相送之人，刚出京城不久，被赵延策马扬鞭从背后赶超上来。

    赵尧拉住缰绳，打量起赵延。相碧起宫中相遇那天，他的情绪已经平和许多，可眼底深处仍藏着深深的忌惮。

    赵尧轻笑：“我以为你不会来。”

    赵延看着他，他开口：“我来问你一件事。”

    两人于马背上静静对视着，一个疏离，一个防备，相碧起手足，更像是陌生人。

    赵尧了然：“是关于阿卿的事吧。”

    听到这个刺耳的称呼，赵延眼眸沉了沉。

    “是关于我的妻子陆卿，”他一字一顿，“陆卿同我说，她不认识你。”

    赵尧抬眼看他，依旧是淡然的模样，“那又如何？”

    “从十五岁到现今，你一共回京三次，前两次你在京城待的时候合着也不到一个月，”赵延压着声音，“第一次陆卿随家人回乡祭祖，第二次她虽在京中，但从不出府门，你与镇北王府也无往来。”

    他克制自己的怒意，“你告诉我，天下这么多女子，你为何就心悦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

    赵尧没在意他话里的冒犯，只是道：“赵延，你可知道，有时候爱意是与生俱来的。”

    他看着赵延因他的话而沉下来的眼，话锋一转，“可是爱人的能力却并非与生俱来。人往往都要走过很长的路，才会真正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

    若是往常，赵延肯定觉得这人是在暗讽他年纪小，可此时他却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思索着，紧接着便听赵尧道：“我觉得她好，便喜欢她，这不是也是与生俱来的反应吗？”

    赵延拉紧缰绳，咬牙开口：“礼义廉耻也是与生俱来。”

    他自觉自己说得对，却见赵尧看他的眼神微微嘲讽。

    两人说到这，竟谁都不想开口。

    最后赵尧打马而去，赵延愣在原地，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东西。

    那天晚上，他又做梦了。梦里赵尧发现他对陆卿的心思，两人大打了一架。

    这梦如此真实，真实到，赵延甚至觉得，它们曾经发生过。

    陆卿曾经嫁给赵尧，赵尧曾经犯上作乱，而他，曾经求而不得。

    赵延半夜起来洗了把脸，然后静静拥着身边熟睡的陆卿，直到天明。

    之后他刻意留意着国家大事。

    建武十一年秋，崇州一县城走水，半个城池的百姓成了流民；建武十一年冬，大晋战胜北绒，夺回曾经的诏煌城，陛下大喜，重赏了镇北王府；建武十二年春，御史大夫施余贤因不满国舅家横行跋扈、肆意敛财，撞死在大殿上……

    一切的一切，都与梦中相同。

    赵延闭上眼，他知晓，七个月后，当今陛下突然病逝，朝野上下人心不稳，而祁王赵尧拥兵造反，成了赫赫威名的南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