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再担重任
见郭孝恪神情不安的瞅着自己,敬轩淡淡笑道“他是来给大人请罪的。” 果然,桑吉进帐便冲郭孝恪行礼道“阿史那桑吉,年幼无知,对西州兵马多有冒犯,请都护治罪。”说着,又以汉人礼仪跪伏于地。 郭孝恪沉声道“攻击朝廷军队,射杀军士就视同谋反,按律当斩!但看在雪狼大侠为你担保求情的份上,先寄下你的狗头,日后若有再犯,定斩不饶!” 见桑吉诺诺侧立,郭孝恪似有讨好的瞅了敬轩一眼,继续道“那个射杀我军将士的凶手,可曾带来?” 话音才落,就见神箭老阿爸身裹羊皮枷,双目仰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挺身进帐,弓身行礼,声若洪钟道“人是我射杀的,与桑吉头人无关!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请你不要再为难我的族人!” 所谓羊皮枷,是将整个羊皮成筒剥下,去掉两头,趁热连双臂一起套在罪人身上,随着水分的蒸发,会越来越紧,这是草原人惩罚罪人的一种特殊方法。 郭孝恪见凶手是个年过花甲,红脸赤眉的老人,心下微微一沉,冷声道“为啥要射杀西州将领?” 老爹扬声道“是他们先要杀死我的族人。” 郭孝恪知道这事扯不清楚,本来,是自己人寻私仇在先,已犯军规,但也不能就此放过突厥狼,毕竟死了人。于是,略显不耐的摆手道“推出去斩了!”话音才落,冲进几个侍卫,推推搡搡的就要将老人弄走。 桑吉刚要发作,就见敬轩起身拦道“且慢!我还有话要说。”西州兵将都只雪狼的威名,听他发话,动作自然就缓了下来。 只见敬轩冲郭孝恪拱手揖礼道“老爹负荆请罪,已表悔罪诚意,请大人看在他年迈的份上免予死罪。另外,征讨焉耆的大战在即,攻城略地需要优秀的弓箭手。老爹是草原有名的神射阿爸,可给军队传授射箭技能,戴罪立功。” 本来郭孝恪也没想真的动粗刑,无非是吓唬吓唬突厥人,见敬轩这么一说,倒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于是,面色和缓道“那就依李大侠所说,但你若不能尽心尽力,我随时可以砍了你的头!” 见老人谢恩离去,郭孝恪又冲黑脸静坐的桑吉道“你们也不能占着草场吃闲饭,近来,天山以北有股突厥劫匪十分猖狂,已扰得商道路断人稀。本都护命你,即刻带人前去剿灭,不得有误!” 见桑吉有些不知所措的瞅着自己,敬轩沉吟般道“此事我也得到了消息,已做了些打算,请先让桑吉回帐,我给都护细细禀告。”见敬轩发了话,郭孝恪只得照办。谁让人家威震草原,又是当今皇上的义弟哩。 帐内只剩下几个要紧的人物,敬轩像是胸有成竹道“山北的几股劫匪,原是乙毗咄陆失散的小顾人马,后由智射部落头人的儿子喀赤收拢,专门抢劫小型商队,目前也有百十来号人马。” 郭孝恪有些急不可耐道“那就正好派桑吉带人追剿,免得在这里闲得生事。” 敬轩心里清楚,郭孝恪还是不想将两千突厥精锐,留在自己的背后,名义上是派去剿匪,实际还是想借此将桑吉他们赶到天山以北。 于是,敬轩淡淡笑道“北山剿匪的事就包在我身上,突厥人那头,既然我做了保,就有我负责到底。都护只需专心筹划征讨焉耆的事情就行。” 郭孝恪长吁口气,似有无奈的神情道“下官深信仁兄的能耐,只是这摊子烂事都扛在你一人身上,着实令在下心里感到愧疚不安。” 敬轩淡淡道“都是大唐子民,为国分忧是分内之事,我当义不容辞。”郭孝恪感激钦佩的谄笑中,隐含着一丝复杂难辨的神情。 山北草原的情况和突厥人的习性,敬轩是太过了解,知道劫匪头目喀赤一向与贺鲁不和,否则早就来投。桑吉若是带人追剿,势必仇上加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另方面,只要桑吉的人马进入山北草原,射匮的人必然有所动作,这会让草原变得更加的混乱。看着突厥人自相残杀,也许是郭孝恪希望得到的效果,但敬轩却不愿草原再流血,商道更混乱。 于是,他安顿好了桑吉,只带着三妹和四个小的,便悄然摸进了茫茫天山北麓。 一个只有十几人的小商队,自可汗浮图城出发,朝着遥远的阿尔泰山方向迤逦而去。 过了芨芨槽子,商队便进入了茫茫戈壁,再能见到成片绿色的地方,就是靠近沙漠的滴水泉。 商队好像对这里的地形路线十分熟悉,到每个站点的时辰都拿捏得很准。半途中,只在芨芨槽子北面的驼店,给不多几家零散的牧民卖些盐巴茶叶外,商队并没打算到附近的部落行商。 太阳刚刚泛红,商队就来到了滴水泉。这地方虽然常有牧民居住,又是来往商队的必经之路,但也没人愿意在这里开店迎客,究其原因,可能还是因为突厥人。所以,凡从这里经过的商队,若赶在天黑,都得自己搭帐过夜。 见商队补水歇息了一会,并没马上离开的样子,附近的牧民便渐渐围了过来。商队不开别的箱,只卖给来人盐巴和茶叶。突厥人只要不成群,便显得老实胆小,也不会蛮横压价,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最多也是目光愣愣的瞅你一眼,然后摇头离去。 商队像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但当他们选定地方,刚刚卸下帐篷时,就见东北方猛然扬起一股nongnong的灰尘,像条黄色的飘带一般。 驼头踮脚观望了一会,便示意先不要支帐,将驼队移向坡顶。而几个精干的年轻人却拔剑在手,严阵以待。 牵引黄龙而来的,是二十几个手持弯刀的突厥人,二话不说,冲上前便将商队围在了中间。只见其中一个矮胖子,放马进前,‘叽里呱啦’的嚷嚷了一通,手里比划着弯刀,像是随时要冲上来砍人似的。 驼头是个四十多岁的净脸汉人,会说对方的话,忙上前躬身行礼道“请先别动手杀人,我愿意送两箱茶叶孝敬草原勇士,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听对方会说突厥语,马上的人脸色像是和缓了下来,只见矮胖子微微点头道“我们正需要会说突厥话的汉人,带上驼队跟我们走吧。” 见驼头面显难色,几个手持宝剑的年轻人又虎视眈眈。突厥胖子突然脸色一冷,嚷道“难道,你们想被砍死在这里吗?”说着,弯刀一挥,便指向了驼头的脖颈,其他突厥人也舞刀逼了过来。 驼头马上求饶般的嚷道“别乱来!我们跟你走,只是拿了货要付钱,不然老板” 突厥人一脸不耐的嚷道“放心吧!我们有的是钱。” 说着,又对手持宝剑的青年勾手道“把你们割草的家伙交上来吧,免得弄破了手。”言语中,尽显轻蔑之态。 驼头显得怯懦而又紧张,赶紧招呼大家把手里的兵器都递给突厥人。而后,被人家前后夹着,缓缓朝着戈壁深处走去。 翻过一道土破,前面突然出现一片绿洲,像是黄白的碱滩上铺就的绿毯似的,醒目而又让人提神。几十座毡房依坡而坐,宛若甘雨过后的鲜菇。 漫坡绿色,牛羊点点,与普通草原部落不同的是,这里显得畜群稀少,更不见穿红戴绿的女人孩子。商队的到来,也没见有人围上来问东问西。 矮胖子像是到了家似的,指指不远的毡房,命令般的口吻嚷道“把货都卸到毡房,马和骆驼放进草场,你们可以休息吃东西了。”说着,也不再扭头看一眼,就径直朝着另个毡房走去。 商队的人环顾四周,并不见有人要买货物的迹象,只有十几个胯下战马,肩扛弯刀的突厥人,像狼看猎物似的,远远盯着他们。 太阳刚刚染红了大地,这里就突然热闹了起来。大小有两个商队同时到来,但仔细看,却都是突厥人。骆驼才被放进草场,就见又有两队人马从南北两面朝这里奔来,西坡上的两个毡房,已经煮好了香嫩的羊羔rou。 马放草场,弯刀倚帐,只见先前那个矮胖子,裂开满嘴黄牙的大嘴,冲一位满脸杂草般胡须的黑脸大汉道“喀赤头人,我们今天又牵回了一串骆驼,而且,还带回个会说突厥语的商人。” 喀赤面显欣喜的在胖子肩上拍了一把,咧嘴笑道“哈斯木真有你的!我们两队今天都放了空。今天要把最好的羊rou留给你。”说着,便一起朝商队的毡房走来。 驼头赶忙讪笑迎上,一脸恭敬谄媚之相道“哎呀,总算见到喀赤头人了,你的威名我一进草原就听到了。” 见对方的突厥语说的比自己还要流利好听,喀赤微微点头笑道“以后跟着我干,不会让你少赚钱。” 驼头怯懦一笑,嗫嚅道“不知要做啥买卖?我可是只会” 不等那人把话说完,就见喀赤面显兴奋道“在附近卖货赚不到钱,他们只要些盐巴和茶叶,这里有好多绸缎布匹,我要弄个像雪狼那样的大商队,把货运到阿尔泰山脚下的牧场,一直通向漠北。”说着,脸上露出得意狂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