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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空,童殊问店家:“昨夜睡得可好?” 店家神色复杂道:“我们家倒是都睡得好,只是……镇里出了怪事。” 童殊明知故问:“何事?” “村里大半人家一夜之间都着了盗,被盗的却不是钱财,而是人血,许多人都被割了手腕。” “我来的路上也听说了,竟有这等奇事。” “还有更奇的呢,大家一早要相约去报官,因有伤在身,便去先去了村里郎中家里,结果郎中看了却说不打紧,不仅不要害怕,反而要庆幸。说这割腕放血就像医家给病患放血排毒是一个道理,说是大约村里来了高人,将村里一处隐毒给排了。大家半信半疑,又请了郎中的老父亲来看,也是这么说。” “我看那些手缠绑带之人,面色红润,不似有疾,细想起来,真比昨日更精神些,倒真像是大病初愈。不过,大多都是男子,只有少许女子手上有伤,不知那郎中怎么说?” 店家忽然面色一赧,有些不好意思说。 这时,旁边豆腐店里走出一个人,接话道:“女子每月行经将血中毒素排出体外,毒症较男子轻。而本次镇里中毒女子多为孕妇老妇,正是因为她们不能行经,无法排血。” 童殊闻言望去,见说话之人三十岁上下,背一个药箱,穿一身粗布衣衫,经过他身前,拿医家的眼神打量童殊。 童殊听他此言,心中豁然开朗,对这郎中生出些佩服来,心想:莫不是在这乡野之地,遇上世外名医了? 郎中颇有些兴致地问道:“我看公子不是本地人,路过此地?” 童殊答:“是。” “来本地多久了?” “昨日才来。” 那郎中听了,眼中闪出些失望之色道:“即是昨夜来,应是尚未中毒。”接着,看向童殊身后的辛五,又问:“这位公子何时来的?” 辛五淡淡道:“一样。” 朗中不掩失望地摇了摇头,断定在这两外地人身上无利可图了,便连多一句话的工夫都懒得花在他们身上,说了句“借过”便径直往前走,又被从屋里追出来的娘子叫住了,于是扭头吩咐道:“娘子照着我的方子吃药,每日来我药堂扎针取血,如此一月,待下次行经过后,此毒必解。” 那娘子正是豆腐娘子,她今日发髻挽得比昨日简单些,摘了贴花,浅色的花布束着,这娘子眉眼底子好,轻衣简饰也自成媚意,加上病体虚弱,更生出些弱柳扶风之态,她对那郎中盈盈一拜,又是谢。 美人当前,那郎中却眼瞎一般,忙不迭的挥手要走,只道:“皆是乡里乡亲,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那娘子再拦道:“这不成,再怎么着草药钱也总该给的。”说着往郎中手里塞了一封红纸包。 那郎中这才顿住了赶着去挣钱的脚步,耐着性子向娘子又交代了一二,才急急走了。 童殊瞧出那纸包份量有限,最多两三枚铜板,确实只够草药钱的,心想:这郎中虽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却没有趁火打劫,对外地人不好说,对乡里乡亲却还算实在。经他这么搅合,化解了担忧,治娘子留毒的事也有了着落,倒是好事。 童殊沉吟间,感到有束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侧头去看,是豆腐娘子正若有所思望着他,童殊对她轻轻笑了笑,那娘子款款走近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本镇?” 童殊答:“回大jiejie,是。” “倒是面熟的很,像是在哪见过。” “我也觉得大jiejie眼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那娘子被童殊赞得笑了,不禁多看了一眼童殊。 这娘子自己长了一双妩媚的眼,平素格外关注别人的眼睛,她记住了很多漂亮的眼,却没见过一双如此引人注目的。形态已是极好看,真正叫人惊艳的是里面的神采,见之令人难以错目。只要被那双眼睛望着,就好像走出暗夜,她不禁看得有些怔住了。 童殊眨了眨眼。 娘子恍悟地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失态,掩饰地拢了拢发,略低下头道:“公子好生伶俐的一张嘴,我是今日生着病,没工夫做豆腐,不然请你吃一碗。” 童殊道:“大jiejie客气了。” 娘子道:“不过嘴上说说,也没真送公子什么,哪里客气了。”说着往家看了眼,欠身一笑道,“我该回去煮药了。” 说着盈盈别过,往家中走。走到家门前,蓦地又回头,远远地又多看了一眼正在笑的童殊。 这一眼,像是一道光照进心里,经年的沮丧霎时驱散,她不再茫然,那种在无数个等良人的夜里紧紧束缚自己的悲凄之感杳然无存,莫名地,她跟着笑了起来。 “大哥哥!”小孩儿拉着一袋东西跑过来。 童殊打开那袋东西,竟是一整袋剥好的栗子,不禁莞尔道:“你剥的?” 小孩儿特神气地道:“我剥的!” “你可真厉害!” “不止这些呢,爷爷剥了更大一袋,大哥哥带着路上吃。” “那怎么好意思。” “不用谢!我爷爷和爹爹说了,大哥哥是有缘之人,以后等我会……”说着抓着脑袋想了半晌,复又高兴地道:“等我也会炒栗子了,我天天炒给大哥哥吃。” 童殊莞尔道:“那我会把你吃穷了。” 小孩儿笑着说才不会,又往童殊身上粘,店主人这回真拉下脸了,老板娘见了,连忙把儿子拉住,童殊说不打紧,主动张开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