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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相信佟佳氏,便让珠锦带着曲嬷嬷进了宫,后来知道了佟佳氏那等龌龊的心思,索额图又落败了,她只要一想到曲嬷嬷是佟佳氏荐去宫中的,伊尔根觉罗氏心里头就不舒服,如今人走了也好,她到底还是更相信珠锦身边的隆嬷嬷等人的。 珠锦将碗放下,对着伊尔根觉罗氏笑了一笑:“额娘,有些事你不明白的。我并不是因为皇上和承祜擅自做主将曲嬷嬷嫁给孟太医而生气。” “那你是为了什么?”伊尔根觉罗氏这就不解了,既然不是为此事生气,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别的事情,好像也不足以让珠锦生气呀? 珠锦却不肯回答了,默然坐了半晌,才笑道:“额娘还是别问了,我现下已经好了,对了,阿玛怎么样了?我下午还没有去瞧过他呢,他如今觉得怎么样?” “他没事,午膳后服了药,已睡下了,”伊尔根觉罗氏道,“你自午膳起就一直在屋中闷坐,直至方才都不肯见人,还说没事?锦儿,我是你的额娘,你若是有什么心事,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告诉额娘,额娘或许能给你解答一二呢?这里又不是宫里,这是自己府上,不需要你谨言慎行的。” 珠锦抬眼看了伊尔根觉罗氏一眼,见伊尔根觉罗氏正盯着她看,眼中皆是关切,她心下一叹,才问道:“额娘,你知道孟贺兰家里的事情吗?” 伊尔根觉罗氏本是不知的,但方才素蕊与她汇报情况时,将孟贺兰家里的情形也简要的说了一遍,因此伊尔根觉罗氏答道:“他的事倒是略知一二的。他与他妻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二人育有一子一女,他妻子一年前因生幼子而难产离世,只余下二子一女,这孟太医的日子确实是挺苦的,曲嬷嬷能嫁给他也是好事,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额娘,你也觉得这是好事?倘或孟贺兰的妻子泉下有知,还不知会怎样的伤心呢,”珠锦道,“他与他的妻子鹣鲽情深,他妻子在世时,孟贺兰连姬妾都没有一个,这人死了还不到一年,就又新娶了旁人,听素蕊所言,他娶曲嬷嬷还是他自愿的,这才有了皇上和二阿哥替他做主的事,可是,额娘,你知道吗?我怀着七阿哥的时候,是孟贺兰照看我的胎,若是这样看来,难道他当初在我面前表现的对他妻子的情深似海和失去妻子的失魂落魄,都是假的吗?” 伊尔根觉罗氏听了这话,反而笑道:“傻丫头,你原是为了他妻子不值啊!我来告诉你,那孟太医的情深似海是真的,失魂落魄也是真的,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即便他再怀念他的妻子,他也不能够追随妻子而去,毕竟他还有儿女要照顾,有责任在身,日子就总还是要过的,他的伤痛就只能放在心里了。何况他后宅无主母照料,他又是当值的太医,年幼的儿女是必须要一个人来照顾的,他看中了曲嬷嬷,也未尝不是因为在坤宁宫照料你的胎时,与曲嬷嬷多做接触的结果啊!” “额娘的意思是,是我无意中为他二人牵线搭桥了?”珠锦瞪大了眼睛、“我不是这个意思,”伊尔根觉罗氏道,“我的意思是说,他未必是爱上那个曲嬷嬷了,他是看重了她的品性,才顺水推舟的顺着皇上要赏赐他的话,选了曲嬷嬷回府去替他教养儿女去了。外面瞧着,他确实是负了他的妻子,可里头看来,这才是对他妻子的尊重。那是他最爱之人的骨血,肯定是要精心照顾的。” “那么额娘的意思,是赞成孟贺兰的做法了?” 珠锦垂下眉眼,“如果我们与他的妻子易地而处,我与额娘若是出现了这样的状况,额娘是说,阿玛也该新娶继母来照顾您的儿女?我若是早逝,皇上也该新立个皇后来教养我的儿女,是么?” “额娘,孟贺兰是汉人,曲嬷嬷也是汉人,她虽是我宫里出去的,但论出身并不高,在孟家,想必地位也不会很高,孟贺兰即便娶了她,她得了主母之位,也不敢苛待他的儿女,何况她的品性也不是那样的。他确实没有对不起他的儿女,可他薄幸之名确实应当的,在我看来,他也确实对不起他的妻子!” 珠锦慢慢的道,“可若是阿玛新娶,皇上新立后,就难保后继之人不会苛待前任的儿女了!这样一来,阿玛和皇上,不止有薄情之名,也并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儿女,这是高门帝王之家无可避免之事,我虽然清楚得很,却也不免为此心寒!” “锦儿,你——” 伊尔根觉罗氏未料到珠锦竟想得如此之深,也没想到珠锦耿耿于怀的竟是这件事,她当下抿唇,望着珠锦低声道,“锦儿,你是不是对皇上有情了?” 若非有情,怎会如此在意皇上是否薄情呢?若说是有感而发,伊尔根觉罗氏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因为一个太医的再娶之事而想不开,更联想到自己的身上,女儿性格从容淡定,若非是动了真心,绝不会如此当局迷惑的。 这话落入珠锦耳中,她低垂的眸光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额娘此语,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之人。 她对玄烨有情吗? 若是从前,她肯定是要说没有的,她对玄烨,最多也就是喜欢罢了。 可今世已相处八年之久,她替玄烨生下了三个儿子,她还能说对玄烨仅仅只是喜欢吗? “是。” 她对玄烨是有情的,不仅仅只是喜欢而已,她不得不承认,玄烨在她心中,已经重要到了一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