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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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棣绝不会这样对她,会这样把她当做个小玩意儿的只有那个锦衣卫校尉裘言。 想着,面前男人阴森的脸清楚了些,果然是‘裘言’。 她看着那双深如冰窟地狱的眸子,像是陷入魔障一般,黑压压的可怕。 萧宝绥没有挣扎,她怕自己会激怒他。空气越来越稀薄,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一幅画面:数年前的花灯会,她曾见街上有条大狗受了惊狂吠不止,它的主人一直蹲在旁边抱着它,耐心地揉着狗头给它顺毛,动作极具温柔。片刻,大狗便安静下来。 想到这儿,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抬起胳膊,学着狗主人的样子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头,软糯声音破碎不堪:“言、言……言哥哥,别……别皱眉,乖……” 微凉的指尖儿点在眉心,楚悖微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句“言哥哥”是在叫他。 她说完,见他愣神便缓缓闭上眼睛,一副将生命完全交托在楚悖手上的信赖模样。整张脸从眉毛到嘴角好像都是在说“只要能让你高兴,我死得心甘情愿。”和“我不信你会真的杀了我。”。 手里的少女像是个木偶,把整个人都托付在他手中,楚悖手上仿佛是被烫了一下,倏地撒了手。 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像她这样,他要她死,她却全然不挣扎,还关心自己有没有皱眉。 楚悖杀人无数,弄死人的方法他能兴奋地说上几天几夜不重复,可今日竟头一次觉得无从下手。 是傻子吧?他点点头,是了,哪有人要死了还担心别人皱不皱眉、开不开心的? 楚悖走近几步,仔仔细细端详着萧宝绥的脑袋瓜。 萧宝绥正喘着气,暗自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忽然觉察到了一道目光。她抬头,狐疑地盯着男人好奇又惋惜的目光,直觉他把自己当成了傻子。 她默默捏紧了小拳头,终是忍无可忍地小声道:“我不是傻子!” 楚悖一惊,瞬间有些心虚。他抬起大手覆在她头上揉了两下:“宝儿最聪明了。” 萧宝绥:…… 她抿抿唇,脱力坐到一旁。还没来得及多放松些,头顶就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宝儿知道你刚才都说了什么吗?” “清棣哥哥?” 我提了陆清棣? 萧宝绥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心尖立时凉了:我不光提了陆清棣,还把他当成陆清棣抱着他问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小脸一白,偏头看着那坛槐花酿心情复杂:喝酒误事是真的! “我说了嘛?”萧宝绥抬眸,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言哥哥,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少女独有的甜软声音糯得像是沾了白糖的糍粑,甜的直涌进了楚悖的心里。刺头偶尔也会糯唧唧地哼两声讨好他,可却没她甜。 可惜,她喊的不是他的名字…… 楚悖皱眉:“唤我阿瞒罢。” 阿瞒是他的小名,他娘活着的时候常那样唤他。 “阿瞒哥哥!”萧宝绥弯着一双眼睛,脸上微微有些酸痛。这绝对是她这辈子笑得最用力的一次了。 许久没人叫过他“阿瞒”,楚悖看着面前笑得灿烂可爱的少女有些错愕。 她见他愣神,心里暗暗估摸着若是再打个岔儿,他应当就能忘了陆清棣的事。 萧宝绥醉意朦胧地凑近了些,神情语气都透着娇憨:“阿瞒哥哥真好看!” 虽是哄他,可这话她说的却一点都不昧良心。她从前见过的芝兰玉树不少,可跟他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就连京中素有“美名”的陆清棣都比不上他。 萧宝绥今日离得近,看着看着,脸上传来一阵guntang。 “好看你便看吧。”楚悖咧唇一笑,猛地贴近了许多。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后颈骤然感觉到一片阴冷。 楚悖勾着她的脖子,笑得眼睛都亮了许多:“这样看得清楚些。” “嗯!清楚!” 萧宝绥笑得欲哭无泪,这人行为举止荒诞,从不按常理出牌,谁都不知道他下一句会不会又提起陆清棣。 还是装晕吧!只要她不肯睁眼睛,他就叫不醒她! 她吸了吸鼻子,身子前倾下滑顺势低头,将额头抵在他脖子处,把全身的重量都托在他身上。 “醉了?”楚悖揪了揪她的耳垂儿,怀里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萧宝绥一动不敢动,要不是能隐约感受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她还以为自己是靠在根木头上。 僵持了一会儿,她兀地觉得身子一轻,头骤然向下栽去,整个人都被“裘言”扛了起来。 萧宝绥:仿佛是在扛麻袋…… 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她的头还是晕的。 “裘言”还没出去,她尽量稳住心神,能让呼吸平稳均匀些。 “宝儿。” 脸上痒痒的,一根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眉骨鼻梁,正细细描摹着她的轮廓。 耳边传来几缕鼻息,一种怪异的酥麻感觉传遍四肢百骸:“宝儿,你说你晕了,那便算你晕了罢!” 萧宝绥心头“咯噔”乱跳,床边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感觉他好像低笑一声,左手逐渐上移落在她发间轻揉了两下:“啧,宝儿做噩梦了,怕的直发抖。” 还没来得及怕,她就觉得“裘言”轻轻拍了自己几下,像是哄婴儿入睡般,口中还念念有词:“宝儿乖,不怕,阿瞒哥哥在呢~” 萧宝绥听了,内心顿时泪流成河:我怕的就是你啊 楚悖提着唇角,定定地看着满面樱粉的少女,一手哄着她,另一只手握着刀把,时松时紧,笑得阴恻恻的,露出一口白牙。 不知过了多久,萧宝绥已经隐隐陷入梦乡,突地听见关门声。她猛然清醒,却仍是没敢睁眼睛。 她凝神静气听了半天,确定屋内没有第二道呼吸声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等观察了会儿,确认屋里只有她自己时,心神俱松。 总算走了…… 萧宝绥翻了个身,面朝里侧缓缓叹了口气:我太难了。 * 翌日清晨,萧宝绥早早醒来,打算去找霍安如赔罪。昨夜她心神俱疲,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的都不知道,也不晓得霍安如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好好的一个乔迁宴,就这样毁了。 她洗漱穿戴好,甫一出门就撞上了刚进院子的霍安如:“如jiejie?” “瑟瑟,真是对不住,昨晚太后留我在寿康宫住了。”霍安如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萧宝绥摆摆手,这才注意到石桌上还没收拾的残羹冷炙,“我……那槐花酿后劲实在是大,醉的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房。” 说着,走过去收拾东西。 “噗~”霍安如笑了一声,“忘了与你说,那槐花酿虽清甜适口,但却是极烈。” 萧宝绥笑笑,脑子却全都是昨天晚上的事。一次两次或许能逃过去,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在“裘言”眼中,她就是个物件儿、宠物,现在觉得新鲜想留她一命,可以后呢? jiejie用自己的命换她活着,她不能这么轻易死了! 萧宝绥抿抿唇,实在是没了主意。她抬头看了一眼霍安如,想着她或许会有些办法:“如jiejie,你说若有一人时时刻刻惦记着你的脑袋想杀了你,你会怎么办?” 霍安如看着面前长睫纤纤的美人儿,不禁想起了自己以前看的一本名为《夺取》的戏文,讲的是一个富家千金如何步步谋算,让一个恨她入骨、日日都想杀了她的男人把她放在心尖儿上再也舍不得伤的故事。 想到这,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若是我遇见这么个人,那我便把自己放在他心尖上,叫他从此舍不得我。” 萧宝绥心中一震,低下眸子开始盘算:虽然听起来好像不太靠谱,但是却是最好的办法…… “怎么了?你不会是真遇见这样的人了吧?”霍安如本以为是说笑,可见她心事重重的不禁严肃起来。 “啊?”萧宝绥心事被戳破,惊的不小心摔了手里的盘子。她慌忙去捡,却被霍安如一把拉住。 “等会儿叫人扫了就是,仔细扎了手。” 萧宝绥看着满脸关切的霍安如,就像是看见了她的长姐。她对她好,她也愿意信任她,便将事情捡了主要的说。“裘言”宫中杀人的秘密她没提,怕给霍安如带来麻烦。 “这……”霍安如平日沉稳,可到底是个小姑娘,头一次听说这事也没了主意,“这可怎么办?” “不如就照你说的做吧。”萧宝绥扁了扁唇,“左右也没其他法子,能拖着也好。他总不能一直围着我转。” 霍安如抿抿唇:若真能和锦衣卫扯上关系,对瑟瑟来说应当也是个好去处。毕竟太后的手,无论如何也伸不到锦衣卫…… “不如你去都尉司看看?”霍安如一拍脑袋,忽然想起小厨房还有两碟点心,“带着点心去,最好摸清楚他轮值的日子,以后日日去。” “总有一天他养成了习惯,看不见你就浑身难受!” “能行吗?”萧宝绥有点害怕,踌躇着不敢去。 “能行的!光天化日的,他还敢在宫里杀人不成?”霍安如点点头以示鼓励:戏文上就是这么写的! 萧宝绥:……他还真敢。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敢:“掌饰说了要好好帮她看院子的。” “这你不用担心,我今日无事,替你一天。” 萧宝绥再找不到别的理由,只得拎上食盒,带着香囊往都尉司去了。 * 都尉司位置偏,周围不见草木。仿佛时时刻刻有乌云笼着,整座皇宫最可怕、鬼怪传说最多的地方除了冷宫,就是这都尉司了…… 萧宝绥站在不远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就算她如今还是首辅家的小姐,她也是不敢靠近的。 还是回去吧?! 她害怕地来回踱了一圈,正打定主意要回去,忽然就有个穿着一身曳撒的男子走了过来:“在这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我……”萧宝绥一顿,乖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被当做jian细刺客被抓进去。 “问你话呢!”男子走进一看,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女,犀利的眼神和缓了些。 萧宝绥飞快看了一眼面前男子身上的衣衫纹样,见只是名普通的锦衣卫略略松了口气。 “裘言”官职品阶高于他,只要说是来找“裘言”的,他应当不会为难她。 “我是来找裘言裘大人的,不知他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