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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到魏家,找到正在看书的魏琳琅,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魏琳琅手一顿,然后放下书,跟着她出了门。 家里人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去干啥了,总归就在附近玩,出不了大事,他们一般都不管。 哪知道两个孩子这一跑,就跑到大队去了,那边就挨着学校,他们对地形熟悉的很,压根就不怕丢。 一到年底,大队就比平时更加热闹,一是年底事情少,大家都有时间出来逛逛,大队有供销点,有学校,有大队办公点,有卫生室,算是个小型聚集点。二是年底了,供销点进的货也比平时多,尤其是各种不要票的糖果糕点,都是为了过年做准备,不仅孩子爱来转转,大人也爱来。 两个孩子在供销点买了一斤不要票的糖块,比城里供销社的贵不说,也没那个好吃,但胜在不要票,大家都愿意买。 顾瑾玉抱着装满糖块的纸袋,魏琳琅正好看到几个同班同学,就把人叫过来,一人分了一个糖块。 然后……孩子们含着糖块,一窝蜂地走进大队卫生室,围着卫生室里唯二的两个人问骟猪的事。 “我们这是卫生室,跟城里的医院是一个性质,是给人看病的,不管猪的事。”更何况是骟猪呢,他就是个赤脚医生,哪里知道那么多! 当然,就是知道也不敢说啊,这群娃娃才多大,说什么说? 大队卫生室的赤脚医生对顾瑾玉还有印象,他也知道这孩子就在旁边的高桥小学念书呢,每天都能看到她和其他娃娃从卫生室门前经过,看到自己也会打招呼,绝对是个有礼貌的孩子。 赤脚医生心想,孩子们既然问骟猪的问题,那也许是学校里老师布置的作业呢?虽然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布置这种作业,但他本身就没什么文化,也弄不懂文化人的想法。 于是,赤脚医生看向卫生员,城里来的卫生员,就算实践能力不咋样,但理论知识肯定比自己懂得更多吧? “什么骟猪阉猪的,乡下人说话就是难听!”卫生员翻了个白眼,想转身进入休息室吧,可前面的路又被几个孩子挡住。 她刚想挤进去,就听人问:“乡下叫骟猪,那城里叫什么呀?” 说话的是顾瑾玉的同学焦春桃,这孩子特别向往城里人的生活,听说城里的厂子招工人至少要求初中文化,她说什么也要读书,为将来进厂子做准备。 她问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城里人把骟猪叫什么,但这话听到卫生员耳朵里就不咋美妙了,她哪知道城里人把骟猪叫什么?城里也没人养猪啊! 但她能这么说吗?说她自己也不知道?那多丢脸啊! 卫生员理了理自己新做的棉袄,要不是她工作在乡下,每天都跟这些泥腿子打交道,她是不会穿什么棉袄的,多土啊! “城里这叫做手术!”卫生员虽然只上过培训班,连基本的医护知识都不懂,但她也知道,凡是动刀子的都叫做手术。 “哇!原来骟猪就是做手术啊!jiejie你人长得漂亮,懂的也多,不愧是从城里来的文化人!”焦春桃发出震惊的叫声,她看卫生员的眼神让对方很是受用,像这种既羡慕又敬畏的目光,也是卫生员的精神粮食,快乐源泉。 焦春桃把卫生员哄得不知东南西北,等卫生员回过神来,她已经把自己从城里带来的饼干糕点分了出去,还答应帮焦春桃找关于做手术方面的书。 卫生员:“……”我是谁?我在哪? 孩子们顺利达成目的,又跟来时一样,一窝蜂离开。 见卫生员坐在椅子上翻白眼生闷气,赤脚医生摇摇头,心里却有些忍俊不禁,这群小娃娃哟,真是个个都机灵。 “魏琳琅,你要骟猪的书干啥用啊?”出了卫生室,焦春桃就问,“对了,你养的鸡都在下蛋没?我之前也跟着换了两只小鸡仔回去,按照你的说法给喂的,已经开始下蛋了。现在天气冷了,也一直在下,每天都有一个!” 说到这里,焦春桃满脸骄傲笑容,显然是对自己的收获很满意。 她家条件不怎么好,如果她想念到初中,就得想办法为家里创收。不是父母不愿意叫她念下去,而是家里就这么一个情况,上面有哥哥jiejie,下面还有弟弟meimei。她要想读到初中,就得自己想办法,不说给家里赚钱吧,至少不能让家里给自己往外掏钱。 现在鸡鸭都不能多养,偶尔多养几只,只要不往外卖,队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多说什么。 她自己养了两只母鸡,现在每天都能捡两个鸡蛋,她都存起来了,不往收购站卖,收购站给的价格不划算。她都私底下跟人换东西,换什么呢?只要是能用得着的东西,不拘是什么,都能换。 焦春桃嘴巴甜,又很懂得看人脸色,看到人就喊,别管熟不熟悉,不熟悉的就往年轻了喊。像是卫生室的卫生员,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了,大队的孩子看到她就喊“阿姨”,要不就是“婶婶”。 她观察到,每次被人喊“阿姨婶婶”的时候,卫生员的脸色立马就变。但卫生员这个人吧,平时对谁都是一副晚娘脸,就好像家里养着十个八个拖油瓶一样,所以吧,别人也看不出她是不是更生气了。 但焦春桃却很懂得察言观色,她知道卫生员不喜欢听别人叫她“阿姨婶婶”,她就喊“jiejie”,有时候还加个前缀“好看的jiejie”。就这么着,她跟卫生员偶尔也能说得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