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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歇双目赤红,问:“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吗?” 郑思难点头:“我知道。” “混账!” “我没错,”郑思难坚定道,“我不是混账。让无辜的人死在剑阵之下,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 “我同意郑思难的话。”林侠开口。 她是负责对外交涉的长老,所思所想绝对没有私心,一心只为了青阳阁的利益打算。 她原本以为其他门派上门要人,简直欺人太甚。难道她们青阳阁就没有大能了吗?怎能容忍别人上门打脸! 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青阳阁主江歇与功德长老吴法正,隐瞒了很多事情。 她为青阳阁尽心竭力,如此重要的事情,却被蒙在鼓里。面对其他门派的修士,她还以为是别人蛮不讲理,原来是青阳阁理亏。 三百年前的约定,毁于一旦。 这让她情何以堪? 林侠寒声道:“如果谢灵均还活着,我愿意为了守护他直至战死,绝不让他落入其他门派的人手中。但倘若他已经死去,我不愿意背负杀害十九个门派、三十二位修士的恶名。我不想为了一个死人,让所有青阳阁的弟子蒙羞。” 常相思听到郑思难的话,心中一凛,再听林侠的话,显然青阳阁诸位长老也不清楚实情。 常相思的双手紧紧扣住箜篌的琴弦。 如果谢灵均死了…… 那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天道有三,第一条就是等价置换。 凡人只有百年寿辰,死后堕入轮回,虽死不灭。而修士尽管有万年的寿命,却脱离轮回,死后神消道灭。 这就是修仙的代价。 常相思已经临近极限,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一线飞升的机缘。 不止常相思一人,八万年间,成千上万的修士,想要找出那转瞬即逝的机缘,都已失败告终。 如今,上百名策算师,经过百年的计算,终于捕捉那一线机缘的诞生。 那机缘名为—— 谢灵均。 如果谢灵均已死,他们这些人,就算战死在青阳阁下,埋尸长白山脉中,意义何在? 常相思右手一挥,琴音撕裂,却并不伤人。 众人皆被琴音震惊,朝常相思望去。 “他说的是真的吗?”常相思冷冷地问,“江歇,请你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要再继续说谎。回答我!郑思难说的是真的吗?谢灵均如今是死是活。” 随着问话,众人的目光又投聚在江歇身上。 江歇紧握长剑,手骨“咯咯”作响。 常相思盛怒,衣袍随着灵力翻飞,他见江歇不语,陡然爆喝道:“回答我!” · 谢灵均凝视韦怜影,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想法:“你与我有约不假,但你不要以此为借口。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不想我死。” 韦怜影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痛快承认:“是。” “我答应你,”谢灵均结了一个鲲鹏印,抽出佩剑,“以此剑起誓。我,谢灵均,此战必胜,绝不会死。请韦姑娘召唤苍龙,为我引灵。” 韦怜影看了谢灵均一眼,摇头:“不。” 谢灵均执剑,划破左手掌心,语气冷到有些淡漠:“求你。我发誓,如果不能救下师尊江歇,我绝不独活。” 韦怜影被谢灵均的决绝惊到,一时间说不出话。 温热的鲜血洒落在半空,很快消失不见。 沈正泽一直不说话,直到谢灵均划破手掌起誓,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个傻子!你抬头看看头顶上那一盏天灯。法阵‘执盈守冲’尚在,因果不能缔结,你对天道发誓又有何用?” 说话间,常相思的琴声已歇。 沈正泽停下来,聆听常相思诉说平生。 他听到常相思临近万年才修满太上境,不由得想起前世的谢灵均与自己,他们二人都是五千多年入太上境,很快就太上境大圆满。 沈正泽想到谢灵均,微微一笑,默念了几遍心上人的姓名。 念了几遍,再看身边痴傻的那一个赝品,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心中五味杂陈,恨意随之而来,翻江倒海。 你也配叫谢灵均? 沈正泽不知道自己莫名的狂躁从何而来,只知道身边的那个人实在影响了他的理智。 只要消除这个人,他就会安心下来吧。 谢灵均被沈正泽的态度激怒,转身执剑,直面沈正泽,冷冷道:“江歇是我师尊,他也是你的师尊。” 言下之意,我为师尊焦虑万分,而你不仅没有焦虑,反而对我冷言冷语,实在让人失望。 沈正泽盯着谢灵均的双眸,一颗心渐渐下沉。 这目光让沈正泽倍感熟悉。 当年谢灵均入魔,站立于悬崖边,在跃入深渊之前,就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这凛冽的目光,仿佛无言诉说着一切的失望。 就好像,这目光的主人,曾经对他抱有过不切实际的希望一样,以为他不是这样的人。转而发现,他就是这样卑劣、自私,所有对他的温柔教导都付之东流,被他给辜负。 沈正泽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只能坦然承认自己的所有卑劣,承认自己被目光的主人看穿。 “你要我怎么做?”在沈正泽反应过来之前,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