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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有了几分倦意,闭上了眼睛,他想要睡一下,这回应该不会再有噩梦了。 他并没有听见方楚楚还在那里喃喃自语:“我在你身上花了很多钱呢,你赶紧好起来,养得壮实一点,给我干活去,可不能让我亏了。” —————————— 因为对那只小羊羔一直耿耿于怀,方楚楚对阿狼的伤势可上心了,一切都亲力亲为,给他喂饭喂药,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但是,阿狼大约很久没有洗澡了,那味道真是十分销魂,方楚楚实在受不了,一边照顾着他,一边捏着鼻子抱怨:“天哪,你怎么能这么臭,我爹出去打战十天半个月的回来,那味道也就你这样,熏死人了,要不是我花了钱,我早把你扔出去了,啊,太可怕了,以后我们家要多一只臭虫了。” 阿狼想,幸而他还爬不起来,不然,他差点就要动手打女人了。 方楚楚的声音很甜,说话总是带着一股软软的调子,她给他喂完药,怕他苦,还会给他塞一颗甜豆子,还有,她捏着鼻子的样子,其实也是可爱的。看在这些的份儿上,阿狼忍了又忍,最后决定还是不和她计较了。 阿狼的胸部和腹部都有很深的伤口,方楚楚从药铺里配了伤药,药铺的掌柜在她的央求下,叫了个伙计每天过来一趟,帮着崔嫂子一起给阿狼换药。 崔嫂子是方家的帮佣,她家也住在镇上,家里人口多,她就出来赚点工钱贴补家用。 昔日方夫人顾氏体弱多病,方战唯恐她劳累,虽然手头不宽裕,但还是花钱请了崔嫂子到家里帮忙。顾氏过世后,方战一个大男人,对着娇娇嫩嫩的小女儿几乎手足无措,崔嫂子干脆就留在了方家,一直帮着照顾方楚楚,特别是方战忙起来,有时候住在军营里几天不着家,都是崔嫂子陪着方楚楚。 药铺伙计给阿狼换了药,还啧啧称奇:“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是命大、也是命好,多亏了方姑娘把他捡回来,换旁人肯定是不要的。” 崔嫂子在边上就念叨着:“我早说过了,楚楚啊,你别总把受伤的阿猫阿狗什么的往家里头捡,养不熟的,你看看上回那个,好了以后就一声不响地跑了,白瞎了你一番辛苦,多没良心。这会儿又捡一个,你就是不长记性,这费钱又费力气的,图啥呢?” 方楚楚斩钉截铁地道:“这个不会的,我卖下他了,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他若是跑了,我就去找郑三,叫他爹派人帮我抓回来,跑不掉的,一只羊,金贵着呢,加上后头看病抓药的钱,小羊羔都变成大羊了,肯定不能放跑。” 幸而阿狼那会儿喝了药,正昏睡着,也听不到她们在说些什么。 —————————— 一个月过去了,方战还没回家,这种情况是很罕见的,方战对女儿宠得要命,几天不见她都难受,这回居然能憋得住一个月,可见形势确实是严重了。 听说匈奴人换了一个主帅,重新发起了攻击。大周的军队竟不能抵挡,又将原先收复的几个重镇丢了,退守到西州附近。青州府的刺史郑大人不敢松懈,命方战严加守备,方战只能托人带了口信给方楚楚,叫她在家里乖乖地等着,不许淘气。 方楚楚撅起了嘴,却也无可奈何。 而这一边,阿狼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起来。大夫说得没错,他的底子强壮,一旦摆脱了死亡的阴影,他就如同苍劲的松柏一般,重新焕发出坚韧的生机。 方楚楚对这点表示很满意。 这一天阳光正好,三月的春天,枝头上已经冒出了新绿,一群麻雀落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和两只小母鸡抢谷子吃,两边差不多要打起来了。 阿狼自己下了床,慢吞吞地挪到院子里。 麻雀呼啦一下全部飞走了,两只小母鸡不知道怎的,忽然炸了毛似的,咯咯叫着,惊慌失措地拍打着翅膀跑开,带着一群小鸡崽躲到角落里去了。 阿狼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许久未见天日了,不太适应,他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 阳光白晃晃地照过来,有点刺眼。厨房里头的黄米饭正焖着,烟火的味道合着谷物的香气隐约弥漫在空气中,崔嫂子坐在小凳子上捡豆子,不远处,小母鸡缩着脑袋,发出一两声咕叽的声音。 恍惚间,有一种重返尘世间的感觉。 阿狼放下了手,挺直了身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那么一站直,越发显得体态高大、宽肩窄腰、胸膛厚实,一幅好身段,虽然那张脸还是乱七八糟的不能看,但就凭这身段架子,方楚楚觉得她没有亏。 方楚楚心里十分得意,她对着阿狼笑眯眯地道:“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能起来走动走动也好,下午再叫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大约是没什么要紧了,接下去好好调理一段时日,肯定又是生龙活虎一条汉子。” 阿狼望着方楚楚:“救命之恩,不敢言谢,日后定当图报。”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男人浑厚的磁性,听过去十分年轻。 方楚楚摆手:“那倒不必,我既然买下你了,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对你有所担待,你将来好好听话、好好干活,做一个忠心能干的奴隶,就是对我的回报了。” 阿狼似乎呆住了,好像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许久,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你说什么?谁是你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