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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待方战再说话,跳了起来,笑嘻嘻地道:“东西掉地上了,我去拿扫帚。” 方楚楚逃了出去,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没找到扫帚,忽然想起来,白天大扫尘的时候,好像搁在大门口了,她又出去找。 打开了大门,下着雪的夜晚,没有月光。 黯淡的夜色中,贺成渊立在门口。 他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一肩霜雪、半头斑白,风夹着雪,落在他的脸上,在这冰冷的夜,他沉默地伫立着。 一匹黑色的骏马立在他的身后,一人一马一地雪,连影子都是模糊的。 方楚楚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忽然酸涩了起来,她奔了过去,踮起脚尖,拍打着他肩膀上的雪,埋怨道:“干什么呢,傻站在这里,也不吭声,今天大年夜呢,不在家里好好吃饭,怎么跑我这来了?” 贺成渊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我被父亲和继母从饭桌上赶下来了,他们不喜欢我,我只能自己一个人过年,怪没意思的,想过来找你,又怕扰了你家过年,会惹你不开心,我就在这门口站着看看就好。” 纵然拂去了雪,他的肩膀也还是冰冷的。 方楚楚心疼坏了,扯着他的袖子往里面走:“你过分了,过门不入,是不是看不起我,快点进来。” 那匹黑马十分乖巧,自己跟在贺成渊后头进来,进了院子之后,抖了抖身上的雪,“咴咴”地叫了两声。 方战听见马鸣声,纳闷地跑出来一看,这一看,他呆了一下,慌忙下跪:“未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贺成渊虚虚地伸手扶了一下:“方大人请起。” “好了。”方楚楚推了推贺成渊,“你们两个,别在那瞎客套,可烦人了。” 她拉着贺成渊的衣袖进了屋子,拿了一块帕子给他拭擦头上和肩上的雪。 屋子里烧着取暖的火盆,热乎乎的,雪落在地板上,转眼便化开了,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方楚楚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行、不行,你身上都湿了,要换一身衣裳。” 她又风风火火地到隔壁屋子去翻东西了。 不到片刻,她回来,手里抱着一堆衣服,塞给贺成渊:“喏,你原来的衣服,快换上。” 那衣服的布料并不太好,摸在手里是粗涩的,贺成渊低头看了看,轻声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的东西都扔了。” 方楚楚哼了一声,一抬下巴:“差一点点就扔了,后来有点舍不得,想着还能留给下一个奴隶穿,就搁在那里了,太子殿下您别嫌弃。” 仿佛是雪慢慢地融化开了,贺成渊的眼睛里露出一点暖意:“虽然有点嫌弃,但还是可以将就穿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非常麻利地在脱衣服了。 方楚楚早就防他这一手,“嗖”地一下就躲到门外去了:“快点快点,换完衣服我们还要继续吃饭呢。” 过了一会儿,方战回来了,他把那贺成渊的那匹黑马牵到后院去拴好了,还爱不释手地摸了好久,此时还在啧啧称赞:“好马,筋骨锋刃、龙脊连线,当真是匹难得的好马,平生罕见。” 他一抬头,看见方楚楚蹲在屋门外,奇道:“你在做什么?” “屋里头热,我在外头吹吹风。”方楚楚心虚地道。 她琢磨着贺成渊也差不多换好衣服了,就跟在方战的后面一起进去了:“好了,这会儿已经凉快多了。” 贺成渊穿着奴仆的zwnj;青衣短衫,坐在那里,他的容貌如朗月清华、气势若高岳青松,那样凛冽而高贵的存在,令人不可逼视,身处陋室、却如端坐华殿。 方战再一次暗骂自己眼瞎,为何从前竟没有看出他的蹊跷来。 方楚楚泰然自若地过去坐下了:“好了,既然来了,殿下您就与民同乐吧,一起吃饭,来。” 方战使劲瞪女儿,瞪得眼睛都快抽筋了。 方楚楚奇道:“爹,你坐下来吃啊,站在那儿做什么?” 方战又瞪了女儿一下,肃容道:“殿下面前,焉有你我入座的余地。” 方楚楚懒洋洋地瞥了贺成渊一眼:“哦,殿下,你要我站起来吗?” 贺成渊立身起来,对着方战拱了拱手:“方大人请坐,视我如从前就好,切勿生分。” 他说得十分客气,但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仿佛都带着高傲的威严,他所说的话,无人可以拒绝。 方战的背后微微出了汗,他低下头:“是。” 他坐了下来,如芒刺在背。 方家父女其实适才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盘子里的菜只剩了一点儿,小吊炉上面的瓦罐里的rou汤也快见底了,炭火都熄灭了。 方楚楚看了一眼,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呃,那个,阿狼,你吃过了吗?肚子还饿吗?” “没吃过,喝了点酒,就被人赶出来了,现在很饿。”贺成渊不动声色地答道。 方楚楚想了想:“厨房里有半斤腊rou、几个鸡蛋,还有面条,喏,上回告诉过你厨房在哪了,你自己去煮吧。” 方战剧烈地咳了起来,差点没呛死:“胡、胡说,怎可叫太子殿下自己去煮面,无礼至极,殿下恕罪、恕罪。” 方楚楚理直气壮:“奇怪了,他自己不煮,谁给他煮,难不成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