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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出他是真的很畏惧这件事,戚明雨也不再故意开玩笑逗弄。安静地看着同桌躺上治疗椅,他那张脸上复杂又听天由命的样子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靳晨不自觉地阖上了眼帘,密铺着两道狭长缝隙的纤长眼睫因为不知名的情绪而微微颤动着。 “我们先处理一下需要重新治疗的那颗牙,来张嘴吧。”牙医戴上消过毒的医用手套,在身侧调试好了仪器。 只听着那些冰冷器械轻撞在一起的声音,靳晨就觉得自己汗毛竖立,从小养成的“抗拒牙医情结”让他难以配合地偏了偏头。 “我要开嘲讽麦了啊。”戚明雨适时地在头顶嗤笑出声,看着他还没开始就紧皱在一起的眉毛又放轻了语气:“听话。” 靳晨自我纠结与说服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张开了嘴巴,牙医得以有机会去检查和处理他的牙齿。 前半段过程中靳晨完全没有睁眼。其实说到底,他惧怕牙医并不完全因为怕疼,还是更加很讨厌被人在口腔里搅弄宰割的感觉。 因为牙医白褂的遮蔽,从戚明雨的角度看不清靳晨此刻的表情,但牙钻嗡鸣的声音让坐在一旁当看客的他都觉得头皮发麻。 第一颗牙处理了很长的时间,中途医生停下来休息了两次,靳晨起身喝水漱口的时候嘴唇都有点发白了,眼睛还是紧闭着没有睁开。 为了落实刚才那句“陪他”的承诺,戚明雨默默地把椅子朝前拖拽了一些,让同桌能感受到他待还在这里。 终于轮到拔除第二颗牙的环节,因为有阻生情况,需要把牙龈切开再进行缝合。牙医拿起极细的注射器给躺在治疗床上的人补了两针麻药。 针头推进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刺破感让靳晨把眉头都拧成了一股。但即便表情再怪异,他的那张脸竟还是好看的。 “我每次来的时候你都很紧张,这次好像还好了一点。” 等待麻药起作用的时间,牙医和靳晨随口聊了几句,但也只得到了他哼哼嗯嗯的几个潦草回答。 大概任凭谁躺在这个位置都不会有心情聊天说笑的。 不太成功的缓和聊天之后,牙医又开始了工作,用口镜和细长的铁丝器具撬弄了好一会后,又拿起了牙钳。 对于麻药不敏感的靳晨来说,三针药剂甚至发挥不了在普通人身上一针的效用。医生在他口腔里的每一次用力拖拽都能被他清楚地感受到。 戚明雨略微偏头观察,即便那个人一声都没有吭出来,紧扣在椅凳上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 牙医从他嘴里夹出一团染满殷红血迹的棉球时,他的指缝和指节都捏得有些发白。 戚明雨沉默着伸臂出去,用力抓下了他抠得像自残一样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在掌心里。 温凉的触感让两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 仪器边传来沙沙的水声,医生轻轻放下手里的工具,拍了拍靳晨全程紧绷着的肩膀。 “把嘴里的血吐掉。” 靳晨起身时,他的左手还被握在戚明雨手里,脸色微白地朝那人笑笑,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还沾着的污血。 牙医最后在拔牙的创口放了两团棉球,让靳晨咬住。 “好了,三个小时之后可以吃点东西,最好是流食,24小时之内不可以刷牙漱口,消炎针也还得接着打两次。等会我会再重新嘱咐靳先生。” 牙医收整好了器具,靳晨才顶着“大难不死”四个大字坐起来,轻声哼句“辛苦了”后满脸病态疲惫地爬下治疗床。 “腿软了啊?”戚明雨实在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快看,是靳晨,还活着。” “……”实在没有心情斗嘴的人只能用眼神警告,顺带记上小本本。 谢邀,刚下手术台,回头再骂你。 牙医离开后,趁着挂消炎药水的时间,靳晨又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等他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见戚明雨捧着本法语原文的奇幻小说安静坐在一边。 “看得懂吗?” “醒啦。”戚明雨随手翻过一页,“懂一点点吧。” 靳晨并不信服地轻嗤一声,顺带吐槽般地讲了句法语。 戚明雨没听懂他说什么,大概率是在骂人,但看他口齿不清楚的样子,含糊的两个弹舌音倒是怪可爱的,便不计较了。 “深哥让厨房给你熬了粥,等会就送过来。” “我不想喝。”靳晨难受地蹙眉,“嘴里都是难闻的血腥味,恶心。” 坐在床边的人把早准备在一边的小山楂丸剥开,递到他嘴边。 “现在还不能漱口,你先忍忍,过几天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啊?”靳晨乖乖张嘴,把味道酸酸的红色小球含在了舌尖。 “前阵子不是说了寒假要带你去我外婆家玩吗,她老人家最擅长做东北菜。” 戚明雨把手里的书合起来,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用手比了个电话听筒的动作,“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下午数竞组还有课,等恢复好了再打给我。” “恩。”靳晨抬手拉了拉被子,把自己的下颌埋进料子里。抬头时刚好看见已经走出几步的少年又调头回来。 “怎么了?” 戚明雨把手插到口袋里,把剩下的山楂丸也摸了出来,放在了靳晨床头,深红的几颗独立包装,小巧又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