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夫人这是不肯承认了?” 容夫人冷笑:“问心无愧。” 她咬定了容嫱拿不出证据,腰杆挺得越发笔直:“怎么,你要血口喷人?我乃二品侯夫人,你若冤枉我,可是要吃官司的。” 谁知容嫱丝毫不见慌乱,反倒笑得越发温和:“好,既然夫人说不是你,那便不是你。” 容夫人一愣。 又听她好奇道:“不知道妙儿meimei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容夫人心头警铃大作,却不由自主道:“妙儿素来乖巧,怎会得罪人。” “是吗?”容嫱敛着眉眼看了看自己染着丹蔻的指甲,漫不经心道,“那就奇怪了,来的路上碰见孙喜宁,她还特地打起帘子,问我妙儿的事情。” 孙喜宁是孙至河的meimei。 昨日孙至河被容妙儿母女俩摆了一道,他自己不好明着置气,但家里母亲和meimei可不一定坐得住。 孙喜宁外表温和有礼,与人好相处,却也是出了名的心思深。 容妙儿那脑子还招惹她哥哥,谁知道会不会遭受报复。 容夫人一颗心悬了起来,当下顾不得别的,只紧张道:“她什么意思?” “我如何知道。”容嫱无辜道。 容夫人清楚自己女儿,大事上总是拎不清,不放心道:“若是再碰见孙喜宁,她问什么你千万不要理会!” 容嫱好整以暇道:“容夫人这是以什么身份吩咐我?” 容夫人一滞,急切道:“你到底是我养大的,妙儿是你meimei,你可千万不能向着外人害她。” 容嫱嗤笑一声:“我连生父生母都不知是谁,哪里来的便宜meimei。” “容夫人莫要到处套近乎,我可担不起。” “你别不识抬举!”容夫人恼道,“离开侯府,你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你以为摄政王真的看得上你,不过当做个新鲜的玩物罢了!” “貌美就这几年的事,等王爷腻味了,自有你的苦头吃!” “不劳夫人挂念。”容嫱淡淡道,“我好歹还有几年风光日子,您倒不如担心担心容侯府,指不定谁先没落。” 她接过下人找到的卖身契,捏着给容夫人瞧了瞧:“千醉的卖身契在我这里,若是不将人交出来,我可就报官了。” 容夫人胸口哽着一股气,憋得脸都紫了。 这小蹄子竟变得这般牙尖嘴利! 容嫱垂眸将卖身契叠了叠收好,抬眼见她这个态度,忽就笑了笑:“容夫人该不会觉得,衙门管不了容家吧?” “就像容楮那样,逍遥法外?” 蓦然听到儿子的名字,容夫人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容嫱故作惊讶:“夫人不知道吗,公子手上可沾了条人命。” 那几个日日寻花问柳的纨绔,失手弄死人不算罕见的事。 只不过死的大都是些身份低贱的青楼艺妓,给了笔银子便敷衍了事。死者家属不追究,京兆衙门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上个月死的可不是什么无人申冤的□□,乃是个好人家的清白女儿。 几个纨绔家里动用了关系,才将此事压下去。 这事儿早就摆平了,荣夫人以为知道的人不多,这会儿猛然听她提起,竟是吓了一大跳。 粗声粗气道:“休要胡言乱语污蔑我儿名声!他一贯用功读书,最多不过贪玩了些,哪里会沾上什么人命!” “你若是再空口白条地污蔑人,我绝饶不了你!” 仿佛是要印证容嫱的话,容夫人刚放完狠话,一个下人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惊慌大叫:“夫人!夫人不好了!京兆衙门来了好多捕快,要把少爷带走!” 容夫人脸色倏地白了,喃喃道:“不可能,他们怎么敢。” 说罢再顾不上什么容嫱,仪态尽失,狼狈地往前厅赶去。 容嫱拿了卖身契,别的东西看都没看一眼,唯捡起那只小盒子带走了。 侯府门口正一片混乱,容夫人死死抱着自己儿子的胳膊,任捕快怎么劝说都不肯撒手。 “你们不能带楮儿走,你们不能!你们把他带走了,我可怎么办?” 为首的捕快只得让人上去拉开她,也有点烦了:“夫人,您这样妨碍公务,不大好吧?” “若是冤枉的,用不了几日自会还公子清白。” 容夫人就是知道这事儿属实,才怕他们将容楮带走。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抓去蹲牢子了,怕是将来连侯府的爵位都继承不了! “你们大人上次分明已经答应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容夫人哭喊着涕泪横流,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四周渐渐聚集了不少好奇围观的百姓,皆伸长了脖子看这一出没头没尾的大戏。 捕快顿时有些尴尬。 京兆府尹当时受几家施压,确实不敢做什么。但这会儿不是有更高位置的人下令了吗? “夫人,这是上头的意思。您便是哭上一天一夜也没法子。” “上头的意思?”容夫人一怔,正瞧见施施然踏出府门的容嫱,忽醒悟过来,猛地扑了上去。 容嫱侧身躲避,垂眸看着扑在自己脚边大哭的容夫人,目光冷淡:“容夫人为何行此大礼,起来吧。” 容夫人似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哀求道:“是王爷吧,一定是王爷的意思。” “嫱儿,从前的事便算是我对不住你。但这都同你哥哥无关呀,你与他自小一起长大,他待你是极好的,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留你一份。” “你不能这么狠心!” “待我极好?”容嫱弯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夫人可真该问问自己的好儿子,究竟是如何待我好的。” 她冷冷看向不远处被两个捕快夹在中间的容楮。他眼底青黑,想也知道昨夜又干什么去了。 “母亲,不是说这事儿早摆平了吗?” 他说完,发觉四周的百姓开始对他指指点点,猛地闭了嘴,臭着脸恼怒道:“别哭了,赶紧去找父亲想办法。” 他心情不好,倒也没太当回事。 他是侯府嫡子,京兆衙门办事,哪能不看他爹的面子?兴许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荣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她哪不知丈夫是个什么德性,懦弱无能,好充面子。 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一条狗! “嫱儿,我给你赔不是,倒也不必如此伤了和气。” “你那丫鬟我没动,我马上叫人把她给你送去,你看行吗?” “我楮儿不能吃官司,不论他做了什么,你大人有大量,且饶他一回吧。” 容嫱静静听着,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记忆在脑海中交闪而过。 她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苦苦哀求的李氏,眼神毫无温度。 唇角却慢慢勾起,带起一丝快意的笑。 “要我替他求情,倒也不是不行。” 容夫人眼底亮起希冀的光:“你说,你说,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容嫱弯下身子,浅笑低语:“夫人不想容楮吃官司,你替他便是。” “毕竟你们二人谁出事,我都一样高兴。” 容夫人连忙摇头,惊恐道:“你不能这样。” 容嫱重新直起身子:“夫人好好考虑,晚些我会让人过来接千醉。” 她坐上那架富丽精致的王府马车,放下帘子,遮住外头混乱的一幕。 马车驶动,那些嘈杂聒噪的声音渐渐远去。 容嫱手撑着额头略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心里却是轻松的。 她终于堂堂正正彻底走出了容侯府,此后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住她。 兴许再过不久,她便能攒够钱财、远离京城是非,到僻静安宁的小镇,过自己富足闲适的后半生。 这般想着,她再瞧见秦宓,笑容更真挚了些,好似看到一棵金光闪闪的摇钱树。 摇钱树的脸色却并不好,他坐在庭院里,面前搁着一套茶具。 水雾袅袅,混着茶的清香扑面而来。 “你去容家了?” 容嫱乖乖点了点头:“我去取东西。” 秦宓蹙了蹙眉,幸而她还知道问青伯要人手,没傻乎乎地自个儿上门。 李氏那般阴毒心思,这丫头哪里斗得过。 “不管什么东西,叫下人去取就是。”他放下正在翻看的文书,斟满两杯茶。 “但是是这个呀,别人我不放心。”容嫱小心捧出小盒子,眼睛扑扇了一下,有些紧张。 秦宓接过,打开来瞧见里头的红玉耳坠,正是他先前送的那对,顿时便哑了声。 “你就是为了取这个?” 容嫱背着手,弯着眼睛点点头:“这是最要紧的。” 秦宓良久无声,将盒子放到一边,示意她坐下。 折腾了一下午,她也有些累了,手撑在石桌上,捧着脸颊。 秦宓抬眼,便瞧见她低垂的领口,里头若隐若现的春光勾人,白得晃眼。 他递茶杯的东西一顿:“坐好。” 容嫱才懒懒地直起腰,端着茶水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