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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颜热情邀请了她们共进早餐,吃饭的时候纪圆一直心惊胆战,后来转念一想,她如果真想杀人,完全没必要在食物里下毒,也没必要向她们示好伪装。 她是异界的神,想杀掉谁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饭后阿奴颜带着她们在湖边散步,遇见了一位练剑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十三四岁大,一身白衣,身姿笔挺,剑势凌冽,裹挟奔雷之势。 纪圆也跟傻清学过一小段时间的剑,那样的招式,绝不是一个少年人能拥有的,起码也要经过几百近千年锻造。 阿奴颜目光温柔看着湖边的少年,转头问纪圆:“眼熟吗?” 纪圆错愕,少年收招,长剑负在身后扭头看过来,她霎时如被闪电击中,“掌……掌门!” 那双眸子,绝不是一双少年人的眸子,尽管他是那幅少年的身体,双眸却无法掩饰。人的经历都写在了眼睛里,那眼眸深处饱含沧桑和孤独,隐隐透几分无奈。 纪圆泪水不自觉盈满了眶,喃喃呼唤,“掌门……” 少年没有回应,定定与她注视片刻,似乎是收到了某种讯号,转身一剑斩杀掉了距离他最近的冶青鸟护卫。 湖边风吹拂着赤桐木的火红的树叶,叶片哗哗作响。就在同一片草地,上演了同样的事,与傻清的释然不同,他几百年谋划,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停留。 这场赌局,他赢了,阿奴颜用一颗完整的心重塑了他,他翻脸不认人,不带一点犹豫调转剑锋将周围潮水一般扑过来的妖兽屠尽,连个回眸都懒得给,提着滴血的剑杀出去。 阿奴颜站在木拱桥上,对今天的结局早有预料,那把剑挥出去的时候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纪圆第一次看到晏洲安用剑,几乎是眨眼,湖边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只剩一堆断肢残骸,血漫进湖水,分不清是哪一处更红。 胆小的扶枝又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躲在纪圆身后揪着她的袖子发抖。 这变故来得太快,但其实一切早有预兆。 “啊,都死了呀。”阿奴颜无所谓地耸耸肩。 纪圆立在她身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阿奴颜轻轻拥抱了她,将一片赤红的尾翎插入她发间,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纪圆被她推着下了木桥,她站在桥上伸手摇摇一指,“去雪山吧,他们来接你了,去吧。” 这个坏女人,做了多少坏事啊,但说不上来为什么,纪圆看着她只觉得难过,好难过难过。 纪圆脚步灌铅一样挪不动,大声问她,“你怎么办?” 桥上的人红衣墨发,潋滟绝美,俏皮歪歪头,“我就在这里呀。” 一向理性的纪圆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明知道不可能还是问了一句:“不可以跟我们一起吗?” 她扶着桥笑起来,手臂张开划拉了好大好大一个圈,“这里就是我的家,这里很大的,我想怎么飞就怎么飞,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修界有什么好的,我才不去。” 纪圆难过得快哭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的内丹,所以感受到了她伤心的情绪。 身后扶枝拉拉她的衣角,示意她看向雪山那边,乌压压的妖兽大军像蚂蚁将整座山都包围了,一个人影从山脚下硬生生杀出了一条白色的沟壑。 阿奴颜眨眨眼,“快去帮忙吧,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我走了!”纪圆拉着扶枝大步跑走,跟着晏洲安杀出来的一条血路拱过树林朝着雪山的方向走。 狂风在耳边吹拂,呼呼的,纪圆想起来,她刚刚在耳边说的那句话。 “可惜我不能看着你的孩子出生。” 原来是这样的可惜。 那天在湖边的亭子里她们聊了挺多,她说怀孕很辛苦,许镜清小时候可把她折腾坏了,她差点死了。但那段时光,无论回味咀嚼多少遍,都是漫长生命里唯一的甘甜。 她说从我还是一只鸟的时候算起,到现在可能已经有几千年,有几千呢,其实不重要,其实没差别。 曾有人告诉她,人的生命不是用时间来计算的,是你究竟做了多少事,多少对的事。 “但真可惜,我这一生其实没做多少好事,如果有的话,那就是生下那个孩子吧。” 她们聊到孩子,还猜测纪圆会生下个什么玩意,是颗蛋,还是一颗种子?还是人?鬼知道呢。 在湖边的时候,阿奴颜还抱怨似的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她被骗了,骗了感情,骗了身体,很难过的样子。 她垂下脑袋假模假式掉几滴眼泪,又哼哼笑:“不过是我先骗他,现在他骗我,我们也扯平了。” 那时候纪圆不是很能明白她说的话,但现在,冷风一股脑灌进肺腑的时候,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好像真的被骗了,还骗得很惨,因为晏掌门拿的那把剑,就是千仞剑啊,就是傻清的千仞剑啊。 说什么来什么,刚出树林,纪圆迎面撞上找来的傻清。 他腰上挂个小灯笼,里面装的是纪圆的心灯,手里提着一把剑大白狗似的冲过来,两个人因为速度太快差点撞到一起,跑岔几十步又跑回来。 纪圆手撑着膝盖喘气,傻清扑过来抱住她,“圆圆!找到你了!” 纪圆撑不住那么大的力道,手护着肚子倒在地上,她滚了两圈昂着脑袋招呼扶枝,“你先上去,去山顶,帮手都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