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荒啦文学网 - 历史小说 - 御前美人在线阅读 - 第48页

第48页

    说到这,她似想起什么,颇为惊讶道:“听说现在陛下身边伺候的,还都是些内侍。那怎么成?内侍的心再细,也细不过姑娘家。哀家身边别的没有,手脚麻利的宫人倒是不老少。姜姑娘眼下不是在御前帮忙吗?正好,挑几个顺眼的带回去,也好替你分分忧。”

    也不等姜央开口,她便扭头道:“出来吧。”

    就听一声环佩轻撞出的细响,伴着袅袅芬芳,数道倩影翩跹而至,各个杏眼桃腮,柳腰丰臀。小媚眼一抛,连女人都要酥软了身。

    “这几个都是慈宁宫里干活最利索的,姜姑娘觉得如何?”

    “陛下如今也是哀家的孩子,这孩子孝顺长辈是理所应当,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该适时关心一下孩子。姜姑娘对早逝多年的母亲都能这般惦念,孝心可见一斑,想来应当能体恤哀家这片拳拳爱子之心吧?”

    太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姜央,手里捏着蜜蜡佛珠,好整以暇地拨弄。

    眼角每一道细纹都溢满慈祥的笑,仿佛真只是位寻常人家的母亲,在实心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

    可落在姜央眼里,就只剩凛凛飞来的无数暗刀,刀刀见血。

    第22章 、糖

    原来给自己“孩子”屋里拼命塞女人,就是她的“拳拳爱子之心”。

    那怎的当初卫煊一个接着一个往东宫收侍妾的时候,她能把自己脸给气绿了?

    甚至还下了铁律,不准内廷司再给东宫指派宫人,能近卫煊身边伺候的,只能是内侍,违者一律杖毙,绝不姑息。当时那声势浩大得,东宫都没人敢喘气儿。很长一段时间,慎刑司都人满为患。

    轮到卫烬却成了这样?

    这群莺莺燕燕干活究竟利索不利索,能不能帮她分忧,姜央是不知道了,但瞧她们现在时不时飞来的眼刀,是势必想和她“分人”了。

    姜央心底无声一哂。

    不过这样也好。

    过来赴宴之前,她心里其实还挺忐忑的。敌人在暗而她在明,不知道太后此番邀她来的目的,她便是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也难以招架。眼下人家直接摊牌,她反倒省了不少力气去琢磨,只消专心想法儿应对就是。

    在座众人,要么是一早就和姬家栓死了,要么就是才刚加入太后阵营不久,急于立功。眼下见太后发难,她们自然也不闲着,在底下帮忙敲缸沿。

    “久闻姜大姑娘端庄知礼,贤良淑德,乃我等楷模,怎的现在太后娘娘问你话,你却迟迟不回答?未免太过失礼。”

    “就是。太后娘娘是什么人物?每日cao持六宫,事情多到根本忙不过来。自己都分/身乏术了,还能抽空为姜姑娘打算,姜姑娘该赶紧谢恩才是,一直拖着不说话算怎么档子事儿?”

    “莫不是姜姑娘害怕这些宫人去到御前,会分了姜姑娘的宠?”

    此言一出,满座登时炸开一片低笑。

    有人拿团扇掩嘴,红唇在绣着鲤鱼的软烟罗下开阖,宛如饕餮的血盆大口,“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是姜姑娘不对了。这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是陛下?若是因为你这一点小小私心,害陛下每日不能吃饱睡足,那才是真的铸成大错!”

    ……

    讥讽的话语不停递来,一浪更比一浪高,唯恐天下不乱。

    姜央端坐其中,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捧着手里的菊瓣翡翠茶盅,低头轻轻吹上头漂浮的茉莉花瓣。

    所有人都在翘首等她开口,等得脖子发酸,两眼泛红,她反倒松快下来,兀自悠悠品着茶,赏着景,又似在透过景,老神在在地欣赏她们的丑态。

    茶白襦裙上齐胸束着淡松烟缎带,风一吹,飘飘的,不疾不徐的模样在湖光山色烘托下,比三月春光还明媚。

    一拳打在棉花上,众人恨得牙根痒痒,可再这般自言自语下去,除了会让自己嘴巴更干外,什么好处也捞不着,还越发显得自己像猴!

    暗自磨了会儿牙,都各自闭了嘴。

    偌大的太液池安静下来,能清楚地听见风过湖面,吹开片片绵密的浮光跃金。

    很亮,亮得有些扎眼!

    太后盯着那抹茶白,保养得当的眼角绷起几道极浅的鱼尾纹,终于出声:“姜姑娘为何不说话?是觉得哀家这样安排不妥,还是因为其他?”

    她问,手里不紧不慢地盘着菩提。蜜蜡质地的珠子,一颗颗撞击起来,声音圆润而清嘉,同她脸上的笑容一样,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可指尖的章法到底不及方才平稳。

    姜央抬指绕了下耳边的发,嘴角在手影里温暾地勾了下。

    人与人对峙,讲究的是气场。

    有时你所拥有的条件,不足以完全战胜对方,但若是能沉得住气,至少能额外挣回三分胜算。就好比两个武林高手对决华山之巅,最先等不及出手的那个,往往输得也最惨。

    太后方才那话听起来不过一句普通询问,可就在问出这句话的一刻,她就已经输了一半。

    目的已经达到,姜央也不再拖延,起身抻了抻衣裙,叠手纳了个礼,“太后娘娘执掌六宫多年,从未出过任何差池,做出的决定自然都是极好的。臣女一介深闺女流,连自家中馈都未曾亲自打理过,如何敢置喙您的安排?只不过……”

    话说到这,她抿唇顿住,罥烟似的柳叶眉微微往中间挤,似有什么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