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拢人心遣使入武威，叩皇门朝崩纲常
北地灵州，世军大本营。 从世国正式宣战到现在，世军一反常态，并没有急着发动进攻。而是不断地加强西、南两方的防线，有了前几次西征失利的惨痛教训，世军从上到下，再也没有人敢小觑对手。 凉军这边也感受到了一丝丝不寻常，按理说，世军宣战的同时，就是狂风暴雨的进攻开始。但这次世军却一反常态，异常的沉默。但也正因为如此，凉军反而不怎么敢轻举妄动，一面紧张的与北地世军对峙着，一面连连派遣使者前往金城和长安请求援兵。大敌当前，八位哦不，七位王爷也放下了彼此之间的成见，再次抱成了一团。 十三万匆忙集合起来的凉军被乱哄哄的赶到了武威边境，而此时的世军主将，也十分低调的抵达了灵州城外。 夕阳西下，灵州城如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纱，城外的某处，依稀还可以看到昔日战死于此的士兵骸骨。天空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雨，但空气却异常沉闷，让人提不起什么好心情。城南外，一支百十人的精悍骑兵队正在飞速向这里靠近。快到城下时，城墙上突然传来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为首骑兵的马前，为首骑兵急忙勒住马匹，抬眼望去，只见整面城墙上，满满当当的挤着弓弩手。箭矢已在弦上，如果这支骑兵队在前进一步，那等待他们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箭雨。 “来者何人！？”城上一个校尉打扮的汉子大声问道。 “平西大将军、晋阳王麾下！”城下骑兵大声回应道，“我家王爷虎驾在此！请卫将军速速出迎！” “请稍等！” 城门吱呀吱呀的打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十几名骑兵鱼贯而出。来到跟前，为首的校尉先是打量了几眼来人，确定他们穿的的确是自家军队的甲胄后，才开始检查令箭、皇帝敕令以及节杖等物。一切检查无误后，校尉等人翻身下马，恭敬拜道“末将恭迎晋阳王！王爷虎驾亲临，末将多有怠慢，请恕罪！” “呵呵，无碍，”随着一声雄厚的声音，骑士如羽翼般两侧闪开，一名身着重甲、发须皆白的老将缓缓打马而出，豁然就是坐镇并州近十年的晋阳王慕容函！慕容函端坐马上，左手隔空虚扶道，“诸位将军现在在何处啊？” “请王爷稍候，末将这就派人通报！” “啊那倒不用，老夫不喜排场，你且在前面带路，老夫自去寻他们就行。”慕容函摇摇头，见其还是跪地不起，遂向旁边使了个眼色，示意身边亲兵下马将他给搀了起来。 一行人不再多话，在校尉的带领下，直奔灵州府衙。到了府衙门口，慕容宝、慕容赫、孔威、唐胜、戴强、苏不平等文武才得到消息，急忙迎了出来。慕容宝多年未曾归家，如今见到了老父亲，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慕容函看着高大威武的儿子早已没了昔日稚嫩的容态，心中也是欣慰不已。 “哈哈哈，王爷，咱们可有段时间没见了啊！”在慕容宝等人面前，孔威和唐胜也算老一辈的人了。但不管资历再老，也比不上眼前这个老人啊，“听闻老王爷亲任平西大将军，我们等的可是望眼欲穿啊！对了，您来之前怎么也不先知会一声？搞得咱们啥都没准备！” “准备什么啊，都是自家人，不搞这套虚礼！”慕容函大手一挥，笑道，“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叙旧。眼下首要的还是战事，咱们先进去吧，正好，我这还有陛下的旨意，要和诸位商量。” “哈哈哈好！王爷请！” “请！” 众人在大堂坐定后，慕容函先是当众宣读了皇帝诏书，然后大谈特谈了一番当前形势，分析了一遍敌我优劣所在。随后，便是最重要的环节了这仗该怎么打？ 凉军也算是老对手了，战斗力虽然一般，但十几万人摆在那却是实打实的。说句难听的，十几万头猪，世军也得砍上个三天三夜才行。更麻烦的是，现在羌人的态度尚不能确定，如果他们临时决定站到凉军那边，那胜负就更加渺茫。 “王爷，末将愿为先锋！”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慕容赫第一个站了出来，拱手请缨到，“末将曾攻入武威，对这地方熟得很。末将愿立军令状，只需三万铁骑，便能将凉军撕成两半！” “赫将军勇气可嘉，你在武威的壮举，我等将士倍受荣光！但咱们这次要考虑的，不应该只是这十余万凉军，”慕容函对慕容赫投去赞许的目光，“陛下有旨在此，务必要一战平定西北。咱们以前打仗，只注重于杀伐劫掠，却忽略了最最重要的民心！如果西北军民的心不在咱们这儿，那么杀死再多的敌人、攻下再多的土地又有何用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爆发大战。攻心，才是上上良策！” “父帅，我们之前也很想收拢西北民心，但”慕容宝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但由于一些额，误会，凉军早已将我们恨之入骨。若是想要攻心，恐怕会有点难度啊。” “我知道，你是在说历年征战，搞得西北民不聊生，还有慕容赫俘虏了凉国皇室、私立新帝的事情，”慕容函不知可否的摆了摆手，“但是，陛下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西北，这里即将成为我大世的领土，那这里的子民，也将是我大世的子民。想要收复他们，难度是大了点，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老百姓，纵使先前对我们有天大的仇恨，但只要我们给他们展现出强大的一面，再明确法律、约束三军、开仓放粮、救济难民，再大的仇恨，他们也会咽回肚子里的。和太平相比，家破人亡，算得了什么啊。” “若是还有刁民聚谋”慕容宝心里苦笑一声，父帅说的实在是太乐观了。不过也情有可原，他之前一直在并州，不知道世军在西北做过多少恶事。仅靠这些虚的东西，就想平复民怨？莫不是把老百姓当傻子了？ “太平盛世都不想要，那就只能送他们去阴曹地府了，”慕容函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大不了，我三十万大军一齐举刀，杀他个天昏地暗。将敢于造反的刁民杀光！反正再来十年生育教养，又有新的青壮可用。本王倒不信了，少了这些刁民，我大世就进不得退不得了？” “王爷英明！”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惊骇不已。唯有慕容赫一人，应声叫好，“就该如此啊！凉军不识好歹，阻挠王师，留之何用？不如屠杀殆尽，以绝后患！” “父帅，这可杀不得啊，”慕容宝见这一老一少杀气如此之重，急忙劝到，“凉军中纵然有可恶之人，但毕竟也只占少数。还是要以招抚为主啊！” “招抚？”唐胜眉头一皱，“这些人都已经是王爵了，荣华富贵都享受够了，咱们该拿什么好处来招抚他们呢？” “这些人并非贵胄，我听说，他们当上王爷后，拼了命的压榨属地百姓，聚拢了大批的财富。又四处搜罗美娇娘，充实自家的后院。时间久了，他们就会迷失在温柔乡里，不愿面对现实。我想，他们在行军打仗的时候，脑袋里一定还会装着自家的娇妻美妾、金银珠宝，他们也就会更加的惜命、怕死。只要咱们利用好这点，劝他们来咱们大世做个富家翁，总好过给凉国陪葬吧？” 慕容宝这一席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慕容函也十分高兴，毕竟这是自己的儿子，作为老子的脸上也有光。当即拍案道“好！此计确为上上之选。宝儿，既然此计是你想出来的，不如就劳你走一趟吧。顺带多捎上些礼物，届时拿出来，分给他们。就算最后劝降不得，也好叫他们相互猜忌啊。” “父帅英明！末将马上启程，赶赴武威！” 此时的武威郡已经进入了全面戒严中。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经过层层关卡检查，当然这个检查也看人，稍有姿色的年轻女子们会被士兵们拉到偏僻处单独“检查”；来往行人要交过路费、修养费、犒军费；什么？你说你什么都没有，穷光蛋一个？那没事儿，修筑防线、搬运沙石、运送物资，这些脏活累活都缺人手，跑不了你小子！ 慕容宝一行人走在管道上，看着慌忙避开自己的老百姓，每个人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沿路上，慕容宝几次想要将随身携带的干粮送给那些饿的皮包骨头的穷苦人，但对方一看到自己身上穿得黑色世军甲胄，便如同躲瘟神般的逃走了。这些人情愿饿死，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给出的救命之粮，可见世军在这些百姓心中的形象，已经和恶鬼不相上下了。 看着两旁眼中充满畏惧、仇恨的百姓，慕容宝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世军如此不得人心，看来，想要全面收复这个地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啊。 在凉军向导的带领下，慕容宝很快就来到了武威城。一踏进城中，慕容宝就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街道两侧随处可见破落的房子、饥瘦的难民，但无一例外的，都在用刀子般的眼神盯着这支缓缓入城的世军。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此时慕容宝已经死了不下千百次了。 好在这些人里还是好汉居多，世军护卫们明晃晃的刀枪让他们不敢去吃眼前亏。所以一路下来也算是有惊无险。慕容宝一边走，一边不住的感叹慕容赫的破坏力，武威好歹也是凉国国都，再怎么说也代表了凉国的脸面，如今这脸面却好像被大火烤焦了似的，实在是难以入眼。放眼望去，家家为难民，户户悬尸骨。屋脊倾塌，生灵涂炭，说这里是人间地狱，也毫不为过。而完成这一壮举的，正是时下凶名滔天的慕容赫。 但当他踏入武威皇宫后，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想错了，而且错的十分离谱。 皇宫之内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沧桑感，反而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其豪华程度丝毫不输于北平皇城。一路遇见的宫人，最低级的小宫娥身上穿的都是名贵丝纱，更别提那些高人一等的妃子、嫔姬了。慕容宝亲眼看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小公子，牵着一只小狗，身后带着一群太监，一边遛狗，一边用饼屑喂它。走一路撒一路，小狗蹦蹦跳跳的讨好着主人，它并不知道，就在这堵墙的外面，有成千上万吃不上饭的人在羡慕着它，羡慕着这条狗的好命。 “尊使，几位王爷正在议事，请您先随下官进去，”在殿外等了片刻，便有一个胖胖的官员走了过来，对慕容宝拱手道，“对了下官善意的提醒您一句，进去之前，请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您到时候看到了什么，都别大惊小怪。” “哦？什么意思？”慕容宝愣了一下，莫非里面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但不论慕容宝怎么问，这个人都不再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的在前面引着路。待慕容宝走进大殿后，眼前的景象让他猛地倒抽了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胖子会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