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这处伤口,同样用红花油擦拭,来,躺下,我再给你倒点云南白药。”刘雨薇取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药粉均匀的洒在了九筒胸腹部的勒痕上。 “胳膊暂时就别动弹了,要固定一天!”用绷带将九筒的胳膊吊在了脖子上,警告着说道。 “嗯,嗯,好。那胳膊好之前,石头,我那把散弹枪你就先用着吧,记着出了情况,第一时间保护我这个伤员呀!”九筒叮嘱道。 “放心。”石头爽快的点点头。 “杨开,你们真把那条白蚺给解决了?”华伯涛感觉到,虽然九筒的有些描述,虚夸中带了些水分。但具体的细节,却是半点不假。 又是,他将询问的目光投了过去。毕竟,一条庞大的食rou蛇类盘踞在附近,谁都不会心安理得的去休息,吃饭,睡觉。 “都断成了好几截,绝对死透了。”杨开知道华伯涛和众人的顾虑,索性将带回来的蛇rou丢在了地上。 “你们看,战利品还在这里的,我说过要请客吃蛇rou,就绝不撒谎。”杨开笑道。 华伯涛伸出两根手指,在蛇rou上翻检了一阵,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果然是蛇rou,而且是那条大白蚺的rou。” 他是古生物学家,这一行的老手,自然是电眼神目,瞧上一瞧,便知真假。 “华教授,您没觉得这蛇rou汁多爽滑,是难得一见的滋补品吗?如此巨大的,更是可遇不可求吧,看来,我姓陈的今晚要大饱口福了。”陈天顶看着蛇rou,勾着肩膀笑了起来。 “陈老板,这蛇rou,这能吃?”张鹤生大惑不解的问道,说实话,他吃过猪rou,羊rou,但却从未吃过蛇rou。 “道长,你这可就是外行了。”陈天顶说完,就给大家介绍了起来。原来,这蛇rou不但鲜美,而且汤胜鸡汤,是南方人的席上珍肴。据说,蛇rou具有补气血,强筋骨、通经络、美容养颜的功效。作为食补的药物,还可以治疗风湿,肢体麻木的患者,大兴安岭天气偏寒,大家遭遇霜冻之苦,吃一顿蛇rou,正好可以起到妙不可言之功效。 陈天顶这摸金校尉本就是风湿病,这回见了蛇rou,更是如苍蝇沾腥般,不可自拔。 不过他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众人联想到蛇rou竟有这般妙处,不禁纷纷点起头来,心中隐隐有了那么一丝期待。 再加上喇叭口的那层阴影:白蚺已经成功斩杀,无一不是笑逐颜开。 就在此时,帐篷里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杨开一愣,随即朝着帆布上望去,果然,赵勇德那僵硬的手,动了一动。 他醒了! “蛇,蛇……”赵勇德的眼白慢慢收了回去,身子一绷紧,再一瘫,平卧在帆布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赵!”杨开站起身,就要奔过去,却被刘雨薇一把拦住。 “现在病人刚刚苏醒,需要安静。待会吧!”说完,刘雨薇蹲在赵勇德身边,用听诊器听了一下心率,然后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动作。 “怎么样?”刘雨薇刚收回手,杨开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应该没事了,就是身体还有点虚,晚上让他多吃点。”刘雨薇将器材放回了急救箱,拍了拍手。 “我现在可以看看他吗?”杨开问道。 “嗯,可以了。”刘雨薇点点头。 抱起赵勇德身子,杨开感觉到,这个曾经的东北大汉,此刻的身体竟是如此羸弱,嘴唇青紫,面色苍白。 “蛇,蛇头……”赵勇德的手在半空中乱抓。 杨开皱了皱眉,抬起胳膊,将他的手一把按住。 “蛇,啊,蛇来了……”赵勇德的挣扎更加剧烈。 杨开不知道,这个家伙以前到底遭遇了什么事儿,才会对蛇这种生物害怕到如此地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害怕了,而是恐惧,彻头彻尾的恐惧。 “别担心,那条大蛇已经被炸死了。”杨开安慰道。 过了十多分钟,赵勇德终于被劝服,安安静静的爬起来,坐在一边,埋着脑袋,一脸的沮丧色彩。 杨开见状,知道对方想要清静一会儿,于是也不再多问,拍了拍他的肩膀,摘下手套,走到篝火旁,享受着温暖的灼热感。 蒸腾的热气,仿佛刺入毛孔,从手心的另一端钻出。 就这样享受了半个小时,陈天顶走到了他的身边,面色严峻。 “陈老板,什么事儿?”杨开睁开了眼睛。 陈天顶一声不吭的展开地图,在下午标好的两个点上指了指。 “杨开,现在天色已经不晚了。如果再不走,我们能在哪里扎营?”未等杨开回话,陈天顶就接口道:“喇叭口虽然死了那么多野兽,但我们不可能原地不动,因为等下一场山风来临前,大兴安岭的腹地,又会有更多饥肠辘辘的野兽,前往这里,守株待兔,这已经是铁打不动的定律了。要是我们选择在猎人坟扎营的话……”说到这,陈天顶的面颊一抽:“我宁愿退出羊肠小道。” “陈老板,这猎人坟……”杨开眉眼中传来一丝讶色:“真的令你恐惧如斯吗?” 第八十章 猎人坟,夏耕尸(3) 因为此前,陈天顶已经对猎人坟有了一个大致的描述,所以杨开还是对这个稀罕名字有所了解的。说白了,也就是葬身于大兴安岭的猎人,尸骸聚在一起的乱葬岗罢了。 一个乱葬岗,又算的了什么?当年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躲避伪军的追赶,他甚至刨开一处新坟,撬开棺材,在棺材里待了一天一夜,直到大批的伪军撤退,他才从臭气熏天的棺材里爬出来。 在他看来,人死如灯灭,生前也没有三头六臂,死了还能翻天不成。所谓的孤魂厉鬼,只是古人笔下的那些荒诞不清的志怪异谈罢了。 “有些事情,你没遇到过,所以不会懂。”陈天顶像是过来人似的,喃喃自语:“几乎每年,都有上山的采参农,猎户,村民莫名其妙的消失在这片广袤的坟地。甚至于,几个结伴搭行的,几秒钟前才跟朋友打过招呼,几秒钟后,就人间蒸发了。大家找遍了整个坟地,都找不到他的踪影,而在寻找的过程中,又不断有人跟着蒸发。识时务的,会赶快逃离,还有一线生机。不识时务的,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出来了。” “这些是真的吗?该不会是骗小孩子的故事吧?”杨开不解。 “哼!”陈天顶冷笑一声,阴霾的脸慢慢抬起:“你见过拿人命开玩笑的吗?” 他们的话题很吸引人,片刻,华伯涛终于忍不住,加入了讨论。 “陈老板,你说的这个能令人消失的坟地。会不会是某种天然形成,或者人为的迷宫?” “迷宫,怎么说?”陈天顶问道。 “呵呵,听我解释。”华伯涛神秘一笑,娓娓道来。 虽然迷宫,机关,陷阱一说在中国旷日持久,但究其源头,初创者却是古希腊人。迷宫最早出现在古希腊的神话中,在当时,只是作为军事防御系统的一部分。西修斯在克里特的迷宫中勇敢地杀死半人半牛的怪物,并循着绳索逃出迷宫。到了路易十四时代,走迷宫逐渐成为法国贵族消遣的庭院活动,凡尔赛宫就曾有一座反映伊索寓言故事的花园迷宫。 从维多利亚时代开始,英国人在公园里建造了许多迷宫,为公众提供娱乐。如今欧洲集世界迷宫之大成:造型优美的花园迷宫,寓教于乐的主题迷宫,田地里庄稼形成的迷宫……到处都是“走不出去”的路径。 在欧洲,迷宫有很多种,最古老的是用墙砌成的,或者是在花园中用草坪或树篱间隔而成。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们喜欢在迷宫中绕来绕去,扑鼻而来青草的芳香让人陶醉,但失散之后隔着墙互相呼唤、却永远是咫尺天涯的感觉。有时候明明是大好形势,已经隐约看到了出口的方向,却又被墙无情地阻挡;有时候一条路重复地走上了好几次,在绝望之际,才在角落发现一个小路口,从此走上康庄大道。这就是迷宫的魅力。 相比之下,中国的迷宫就大相径庭了。诸子百家之后,迷宫作为一种阵法,广泛应用于军事。布阵者利用易经,八卦,周天星斗的算数为凭借,在方寸之地布下迷局,加入陷阱,机关,暗器,可顷刻间陷敌于死地。或者使敌人首尾不能顾,一直处于迷路的状态,直到渴死饿死,譬如三国时期,诸葛亮智退陆逊的‘八阵图’。 尽管,其真实性一直存在质疑,但大量新旧小说中出现的斗阵描写,还是从一个方面证实了其在中国古代战争中的意义。 因此,迷宫可以说是一个大自然,包含着一切,也利用着一切。 华伯涛说,如果陈天顶所言属实,那么这个猎人坟,很可能就是一个类似于‘八阵图’的存在。因为某种视觉,触觉上的误差,使得进去的人产生误判,失去了方向感,最后走到了死路,掉进了陷阱,或者永远被困在坟地里,终因为水米不进,变成了一具枯骨。 “华教授,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用什么办法,才能顺利通过猎人坟?” 沉默片刻,杨开觉得陈天顶的说法颇有些牵强附会,还带着些神鬼色彩。但经过华伯涛这一科学性的分析,前前后后,也就能说得通了。 也许,这座坟地能够吃人,仅仅是自然界和大家开的一个黑色幽默吧? “我的办法只有八个字,那便是‘顺其自然,随机应变’。”说到这,华伯涛无奈的摇摇头:“我只是个科学工作者,又不是预言家,神仙。又怎么会知道以后的路上所发生的事情呢?再说,先前的言论,也只是纯粹的猜测罢了。但我相信,只要大家步步为营,不急不躁,也不要和小组走散,遇到异常情况及时汇报。即便是遇到困难,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嗯!”杨开点头:“那待会,就有劳华教授和陈老板了。” “现在就出发吗?”华伯涛看着半干半湿的手套说道,私心来说,他还想再歇一会儿。 “陈老板……”杨开想,最终决定,还是让陈天顶这个地头蛇来定夺吧。 “现在就走,而且要尽快赶路。”陈天顶戴上小皮帽说道:“争取在傍晚前横穿猎人坟,夜幕降临前,在猎人坟附近的野猪林扎营。” “这么快?”杨开和华伯涛对视一眼。 “是的,就这么快。”陈天顶说道:“猎人坟这个地方,据说天色越黑,越容易出事,咱们白天过的话,把握会更大。要知道,小组现在正处在一个微妙的中间点,不尽量往前走,会时刻处于被动的局面。” “行!”杨开说完,就起身吩咐众人收拾行李武器,放下帐篷,准备赶路。 小组里的能战之士本就不多,加上张鹤生这个冷兵器高手,满打满算,也就六个人而已。现在九筒吊起了胳膊,赵勇德刚刚醒转,一下子就流失掉了三分之一的战斗力,这要是万一发生战斗…… 想到这,杨开的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冷汗。 但愿一路平安吧! 尽管他知道,这在杀机四伏的大兴安岭,仅仅只是个奢望。是的,仅仅只是个奢望而已。 大家很快就收拾完了一切,杨开照旧挎着他的卡宾枪,一骑当先。跟在杨开身后的是陈天顶,华伯涛两人。独眼龙负责保护中间的九筒和赵勇德,而石头,则同张鹤生,刘雨薇,并肩走在后头。时不时转过脑袋,紧紧的盯着周遭的环境。 只有时刻保持警惕,才能活得更久。这是杨开在临走前,教给他的话。 对这位指战员的崇敬,让石头很快将这句口头之谈,付诸于行动。 雪花,肆无忌惮的席卷着这片光秃秃的平地,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大鸟,拍着翅膀,从天空一掠而过,留下声声揪心的怪叫。 第八十一章 猎人坟,夏耕尸(4) 陈天顶和华伯涛激烈的争辩着,一个说刚才那只鸟是毛脚鵟,一个说刚才那只鸟是乌雕,甚至于到了最后,各自都引经据典起来,搬出些门门道道,急的脖子都红了。对于这些,杨开并没有兴趣去管,他也没这个闲工夫去管。 因为两个人口中的鸟名,他听都没听说过。 他只要知道,那是只鸟就行了。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所幸,此刻的喇叭口已经过了山风频繁的时间段,一路上,虽然有些小冷,但比之先前,又不知道好上多少。 渐渐地,脚下的积雪层越来越浅,最后,一脚踩下去,皑皑白雪只能埋到靴子的一半。看到这一幕,陈天顶掏出地图,解释说,大家所在的方位,离猎人坟已经很近了。 猎人坟的区域,正处于几处山风的死角,所以是大兴安岭降雪量最少的地方,也是年平均温度最高的地方。 别的地方零下三四十度,这里只有零下二十度。 视野里,已经可以看见几颗零零散散的落叶松了,杨开问,这里是不是猎人坟,陈天顶摇摇头,说还没到,因为猎人坟四周是寸草不生的。 陈天顶的话,让杨开的心,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在他的认知里,因为坟地里大量的尸体,骨骸,这些东西自然分解后,会使周围的土壤富营养化,这无疑是促进植物生长最好的肥料。所以,很多乱葬岗,坟场,墓群里的杂草比其他地方长得都高,长得都茂盛,其大半的原因便在于此。但为什么偏偏这个猎人坟,寸草不生呢? 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想到这,杨开的脚步加快了一分,他是一个好奇心非常强烈的人。还有,他觉得,寸草不生这个词,在此时此刻响起,会显得很不吉利。 “杨开,望远镜借我用一下。”走过那几颗孤零零的落叶松,陈天顶的声音从杨开的背后响起,间接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好。”杨开点点头,从包裹里掏出望远镜,递给了陈天顶。 炫亮的雪地里,望远镜的镜片,发出一道道刺眼的反光。 陈天顶接过望远镜,让小组暂时停止前进,然后将其放在了双眼之上,静静的观察着远处的每一个静物。 “好,指北针没坏,路也是对的,前面就是猎人坟。我七年前就是从这里跑回来的,所以记忆犹新。”陈天顶将望远镜还给了杨开,淡淡的说道。 听了他的话,杨开赶忙迫不及待的握起望远镜,朝着陈天顶面对的方向看去。 到了此刻,猎人坟这张神秘的假面,终于被完整的揭了下来。 这是一片坟地,而坟地前,近百米的范围内却是形成了一个相当于真空的地带。之所以说是真空,那是因为这百米内没有任何植被生长,自然也没有任何动物或者人类存在。说这是大兴安岭的死角,倒不如说,这里已经不属于大兴安岭的范围了。 这片坟地的面积很大。杨开粗略的估计一下,最起码有四分之一村落这么大了。他抬头看看,此时的天气虽说不如中午,但却也没多黑。但这片坟地,却是被笼罩在一片厚重的阴影下。不过这阴影却也只是覆盖在坟地上,而杨开所在的这片雪堆,却还是相当明朗的。如果杨开是个普通人的话,那无疑会被这样的一个场景吓傻,是的,仅仅一步之隔,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