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长明扭头一看,居然是白天遇见的少年。 对方没有急着逃跑,反倒立住不动。 这让长明忽然想起一点往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云未思虽然是道门之首,却因出手狠辣,毫不留情,素来在背地里有“冷面魔君”的绰号,可这并不妨碍许多妙龄女修争先恐后向他表达倾慕之情。 然而此刻,拥有少年云未思的脸的人,手里还抓着半个烤白薯,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污渍,不知那些曾经的倾慕者,看见这幅情景,会作何感想? 长明心里好笑,嘴角也不由带上揶揄的弧度。 少年一瞬不瞬望住他,似在等他发落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好拉,终于达成前3章的成就,本章留言前200个送红包! 长明:所以我看见的你,是你吗? 云未思:你觉得你看见的我,是我吗? 第4章 有人在惨叫! “还没吃饭?” 长明看他手里的烤白薯。 白薯不知道放了多久,一看就不大新鲜。 少年没吱声,将手往身后缩去。 长明从灶边拿出一盘鲜笋鱼片,又舀了点剩饭,放在桌上。 饭菜是凉了,想吃上热乎的还得重新加柴生火,长明懒得弄了。 想踏上修炼之路的,谁不是历尽艰难险阻,再说吃个剩饭总比不知放了多久的烤白薯好。 少年果然直勾勾盯住饭菜,把烤白薯往怀里一塞,扑向桌边,连筷子都不要了,直接上手狼吞虎咽,也不知道饿了多久。 等他吃完抬起头,才发现长明不见了。 少年用袖子抹了嘴,犹豫片刻,起身将碗筷拿去洗干净,推门准备离开,却不由站定愣住。 月光下,两个纸片小人正轮流劈柴捡柴,动作无比利索,还有个背对着他,蹲在地上剥花生。 而本应该干活的长明,就坐在桌边躺椅上,喝茶望月,慵懒散漫,好不惬意。 少年目瞪口呆。 他也曾听说何大厨身边来了个新人,手脚勤快,啥活儿都能干,而且又快又好,颇得何大厨欢心,有意收他当徒弟,却没想到人家竟是这么个干活法。 这换了谁,都能又快又好啊! “你叫什么名字?” 长明忽然开口,将少年盯着傀儡小人的着迷拉回来。 少年低声道:“小云。” 长明:“哪个云?” 少年:“蓝天白云的云。” 不仅长相酷似,连名字里都有个云。 长明真要怀疑这人是他那不肖孽徒的私生子了。 “你爹娘是谁?你爹姓云?” 少年:“我爹妈是山中猎户,都死了,外门管事是我远房表叔,看我可怜,就让我进来干点杂活。” 长明皱眉:“那你听说过云未思这个名字吗?” 少年毫不迟疑摇头,不似作伪。 他束手站了半天,见长明没出声,忍不住悄悄打量,只觉对方不管作出什么神态,哪怕撑额思索,沉吟不语,也比他见过的任何人还要好看。 但少年不敢停留太久,生怕引起对方反感,踟躇好一会儿,忍不住小声开口。 “前辈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先回去了。多、多谢您今天帮我……” “你住在哪儿?”长明回过神。 “就在后山半山腰。” 倒是离得不远。 长明:“我记得半山腰有块林子,里面有些蘑菇很美味。” 少年:“是有一些,得起早去采,有种朝露菇,只在日出前出现,日出后就会消失的。” 长明:“我的确听老何说过,朝露菇难采但美味。天色不早,你去休息吧。” 少年应声离开。 他走出很远,忍不住又回头去看。 隔着树叶,对方在月光下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但又好似清清楚楚印在眼里。 少年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长明如此念念不忘。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久别重逢。 又或者梦境萦回的琉璃幻影。 今夜注定会成为他贫瘠人生中一道奇遇。 隔天一大早,长明刚推门,就看见院子里的桌上摆了满满一篮子的朝露菇。 蘑菇伞面上露珠未散,草木清香,可见刚摘下来没多久。 会把这一篮子蘑菇送来的人,只有一个。 院子外面已经没人了,可见对方并没有留下来讨功的打算。 长明弹指一点,指挥两个傀儡纸片人留下来收拾屋子,他则提着篮子给何大厨送去。 这种蘑菇常见但难采,何大厨几次叨念想用来做菜,看见这一篮子可不乐坏了。 至于这两个傀儡,只要有人稍微靠近,傀儡就会感应而自动打回原形,不会被人发现。 这种御物化形之术说难不难,真正掌握诀窍的当世却没几个,无一不是开宗立派的山主,除非像小云一样亲眼所见,否则谁也猜不出这样高明的御物化形竟出自一个帮厨之手。 去了何大厨那里,才得知一个让七弦门上下为之惶惶不安的重要消息—— 见血宗主手下的凌波峰峰主许静仙,奉宗主之命,前来祝贺刘细雨新婚大喜,顺道问七弦门要一个人。 “我们小门小户,哪有人是他们看得上的?” 长明到时,正听见何大厨在问别人。 “我听说,他们要的正是刘师叔!” 对方压低了声音,却没留意长明在旁边。 何大厨一下就跳起来。 “什么?我们七弦门好不容易才出个人才,他们居然还敢打刘师叔的主意?!要、要刘师叔是个什么意思?”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见血宗主那魔头男女荤素不忌,从前被他要过的人,有哪个回来的?不是被当作炉鼎练了功灰飞烟灭,就是变成他座下娈宠!咱们刘师叔去了能落得什么好吗?” “那、那刘师叔是下任掌门不二人选啊!还有,他都要大婚了,怎么还……见血宗主真就灭绝人性了?!” “要怪只能怪刘师叔玉君子的名声在外,引起魔头注意了,哎!我听说前段时间,因着这下任掌门人选的事情,还闹了一阵。” “我怎么不晓得?” “那是你能知道的事情吗?我也是听掌门夫人身边的丫鬟说的。说是华清明,就是刘师叔那不省心的师弟,不忿刘师叔被内定为下任掌门,跑去掌门面前闹了一场,完事就离开本门了,临走前还扬言要让刘师叔好看,我寻思他是不是跑去见血宗那儿说什么话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华清明前脚刚走,见血宗的人后脚就来了!” “那刘师叔的婚事怎么办?” “见血宗的人说,让他先成亲,再带着新婚妻子去见血宗作客,萧家的人一听吓坏了,想悔婚,这会儿正跟掌门和刘师叔在大殿里吵架呢!” “那明天的婚礼……” “都一团乱了,恐怕婚礼也不成了,见血宗横插这一手,谁家还敢把女儿嫁过来?” 那人瞧见长明过来,也懒得遮掩了,这事闹成这样,迟早本门上下都会知道。 如果见血宗使者态度坚决要人,那么掌门就得面临两难抉择。 不给,得罪见血宗。 以见血宗的实力和行事风格,想要血洗七弦门这么一个门派,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若是这么把刘细雨交出去,七弦门颜面扫地从此抬不起头不说,七弦门就连半点崛起希望都没有了。 长明从头到尾没有插嘴,只是默默地听。 他想,自己几个徒弟,都混得风生水起,人见人怕,唯独他落魄狼狈,寄人篱下。 他又想,当年周可以就行事乖张,动辄偏激,这么多年过去,果然本性难移,越发“长进”了。 跟何大厨闲话的人很快离开,留下何大厨在那唉声叹气。 “你也听见了吧?” 他看长明一眼。 “别看本门好像人挺多,在人家面前还真够不上一根小指头。除非掌门能说动见血宗使者改变主意,不然,哎你说,这要是真把人送过去了,咱们七弦门以后在外面还能抬起头做人吗?” 何大厨也没指望长明能出什么主意,纯粹就是找个人絮叨絮叨。 长明道:“刘细雨能打赢见血宗来使吗?” 何大厨刚要说自己也不知道,就听见主峰方向传来惊天巨响。 二人循声望去,但见主峰三清大殿上空霞光炫目明亮,宛若旭阳当空。 剑破长空化为巨响,铃铛骢珑清脆悦耳,但两种声音此刻交杂一起,却有股说不出的刺耳,令人耳膜刺痛,禁不住捂住耳朵。 何大厨嘶的倒抽一口凉气,立马露出难受神色。